可邓颂在旁边杵着,像个发着冷气的冰柜,没有犯人敢靠近。
伍苍一路跟到放风的操场,忧心忡忡:“14小时,邓颂太过分了,这是滥用私刑!闻歧没去禁地,凭什么惩罚他,他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可乖了!”
程久:“……乖?”
他忽略伍苍十米厚的滤镜:“刚去外面打听到什么了?”
伍苍垂头丧气:“都是他们打听我,好几波人拐弯抹角地问我闻歧的过往。”
程久不动声色:“你都说了?”
伍苍:“没法说呀,他来帮派比我晚一点,我只认识他两个多月,他来之前的事不知道。”
对自己人,他认真解释,“程哥,我偷偷告诉你,不是闻歧没和我说,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记得以前的事,失忆了。”
程久眉头微皱。
伍苍挠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狗血了,又不是演电视剧。我寻思着,医学这么发达,什么失忆不能治,还硬拉他去做过检查,花了好多钱。医生说他脑子没问题,找不出病因。”
程久:“身体没问题,那就是其他因素了。”
伍苍:“什么因素?”
程久:“人为。”
禁闭室狭窄、黑暗、幽静。
面积不到一平方,没办法躺下,坐着很难受,腿伸不直必须蜷缩。顶也低,人站不直,不管什么姿势都折磨。
闻歧百无聊赖,手指下意识沿着禁闭室的天花板摸索。
禁闭室也是水泥房,触感粗糙不平,往上摸时手只能半举。
摸到角落,他指尖一顿。
禁闭室其中一个角落边缘,刻了几条很短的线,一横一竖交叉,先短后长再短。
每一条线代表一次,这样的线足有几十条。
闻歧瞬间理解这些横竖线条的意思。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记录习惯。
不仅线条的横竖排布,线条的长短转折,都和他的设想完全相同。
如果他被反复关进禁闭室,要留下记录,他一定会这样做。
这种习惯,他不会告诉别人。
刻在监狱的禁闭室,也起不到提示作用,没什么刻意模仿的价值。
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来过这里。
他到过海心监狱,还多次被关进禁闭室。
一个接一个问题浮出水面。
小问题如海心监狱不允许携带武器,这些痕迹是用什么刻出来的,总不能徒手。
大问题比如为什么会被关进这里,以前的他犯了什么事。
海心监狱与世隔绝,插翅难逃,据说只有死人才能出狱,他怎么活着出去的,越狱吗?
闻歧把问题一一排序列好,海心监狱的种种在他脑海里构成一张网,有些节点通了,有点还是一片黑暗。
禁闭室会混淆时间概念,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仿佛被全世界遗弃。在虚无中,每一秒钟都是一次空前绝后的精神摧毁。
可对于心灵有锚点的人来说,这里静谧无边,思绪可以信马由缰逍遥自得,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时间和空间完全属于自己。
禁闭室的门被打开,映入狱警眼帘的,是闻歧曲着长腿酣睡的脸。
邓颂这些天上晚班,叫他出来的是岑尔。
闻歧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和那些在禁闭室待到崩溃,出来就求爷爷告奶奶,屁滚尿流说再也不敢犯错的犯人截然不同。
岑尔兴味更甚,像一只潜伏着准备抓老鼠的猫。
他吊儿郎当地说:“待上瘾了这是,要不要我给你延长几个小时?”
闻歧轻笑:“不用。”
他迎着岑尔的打量走出,“我能回宿舍洗个澡吗?”
“不行。”岑尔说,“现在是上工时间,当然要送你去车间。急着回112干嘛,或许等一会儿,你的牢房就不在那儿了呢?”
闻歧懒得和他打哑谜,没提要吃饭,安分地跟着。
他不急不忙走进2车间。
平时各自忙碌的犯人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是他!”
“对对对,就是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一夺衣成功的牛人,还是E级!”
“他怎么还来上工?橙衣囚犯可以开摆,不用干任何事啊?”
“你看他穿的衣服就知道,还没到橙衣呢。想想也是,一个E级,哪够格呀。”
闻歧一概无视,在人群中搜索程久的踪迹,抬眸时一怔。
他找到了程久。
但不止程久。
伍苍、瘦高个、胆小的中年狱友……112牢房的所有人,全被弄来了2车间。
在他被关禁闭,被限制自由的时候。
闻歧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