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厢里坐定,姜宝言对韩予说:“我以前在人前风评不太好,说我骄慢无礼什么的。
等见到你的家人,我必须得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叫他们知道传言不可信。
但是我怕认错人,所以你一定要先称呼,我好跟着你称礼。”
毕竟韩家人口兴旺,韩予有好几个哥弟姐妹,还有好几个姨、舅,堂哥弟姐妹更是众多。
这么多人,万一同时在场,她可怎么办!
话说姜府这边,祖、母两代单传,也就到了姜宝言这一代,才多了两个哥哥。
难道说,月姥将韩予牵到姜家当女婿,就是为了把他们家多子的基因带过来?(还别说,姜太太确实考虑了这部分原因)
姜宝言多看了一眼他抿唇而笑的脸,想着,嗯,看脸就知道,绝对权威不易灭绝的基因。
韩予哪里知道她心里想的已经与前面说的偏了老远,只是觉得她肯为他花心思,让他无比幸福。
成亲仅三日,他却感受到了比过往三年还多的快乐。
在这三日的接触下,韩予已经可以笃定,姜宝言是个温柔的人。
除了新婚夜那会儿,她似乎不太高兴,对自己态度冷硬。但后来看他表现乖巧之后,她的一言一行、处处细节处都显示出她柔和隐蔽的善意。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传言的确不可信。”韩予说。
姜宝言嗔:“我说你先称呼,你听到了没有?要不然到时候我不好应对。”
韩予笑:“不需如此,我教你一个法子。”
下车时,韩予在先,等在车门边,伸手去扶姜宝言。
姜宝言忽然发现,45°角俯视,韩予帅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下了车,很自然地挽住了韩予扶她的胳膊,两个人看起来十分亲密。
门外站着几个韩家人迎接,他们看见姜宝言出现,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姐、哥!快来看!三舅媳也来啦!” 一个男孩大喊着跑进门内,他的喊声引得更多的宾客出来。
他们之中,有些是韩家人,有些是参宴的客人。看见姜宝言后,一时间都围拢了过来。
姜宝言的小厮们要上前拦阻,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弟媳也来啦,快请入厅里!”
“仕女真是美艳动人呐!”
“俩人看着感情真好哇!”
姜宝言和韩予被人们拥着进了韩家,一路上听见无数惊叹和恭维,韩家主和韩予他爹的脸都要笑烂了。
他们原以为韩予适到姜府定然是讨不到好的,没想到姜仕女居然肯一块回门,给家里狠狠争了面子。
韩家作为富商大户,钱是多得很,但少身份荣耀。
韩予能进姜府的门,虽然只是婿室,也足以让韩姥荣耀了。
要是他还能博得姜仕女的疼宠,那该是何等幸事!
开宴前,姜宝言站定,对着这些婚亲行了大万福,然后从冬白举的托盘中拿起一酒杯,说:
“今日妾媳[1]初见诸位亲朋好友,唯恐仓促间礼数不周,乞请尊长们莫怪。妾媳饮酒三杯。
一敬祖辈如松柏长青,
二敬母辈如劲竹凌云,
三敬侪辈如兰芝竞秀。”
每喝完一杯,席中都会响起一片赞赏之声。
三杯喝完,众人交口称赞:
“甥媳说话真是比金珠子还脆生啊!”“不怪、不怪!姜仕女如此有礼,就连敬酒都比别个讲究!我们哪有什么可怪!”
“那可不,弟媳可是官家仕女!瞧这通身的气派,谈吐和仪态!”
“韩予真是命好!媳君家世、容貌、德行俱全,还疼他,我都忮忌了!”“郎行了个好主儿,母家也光荣!”
韩母连声自贬,眼角眉梢却满是得意之色——这么一个宝贝儿媳,能叫在座的宾客都羡煞了去!
姜宝言看向韩予,他的方法果然成效不错。
韩予对上眼神,示意她坐下,站起身接了场子。
姜宝言则只需要应对同桌的几人而已。
可就这同桌的几个人,几乎也要累掉她半条命。
不是这位姨,就是那位婶,要不就是哪位姨姥姥,她们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
她们对姜宝言没有几多了解,但韩母知道呀。
第一个,姜宝言的身份就不是他们这些商人能随意高攀的。
何况她轻狂放恣,这可是议亲时,姜太太自己话里话外透露的。
怕惹姜宝言不快,韩母几番暗示她们不要多话。
但姜宝言才不允许。
女人们坐一桌子却不叫她们说话,个个大眼瞪小眼地吃菜,不是等于让她坐实了传言吗?
估计这场回门宴一结束,她还要多了“饭桌上摆谱”“不逊婚亲”的评价。
所以姜宝言不但挨个回话,还主动挑话头,说笑话,总之没让她们的嘴巴得闲。
回门宴结束,坐上回府的马车,姜宝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半天说的话,能赶上她过去好几天说的了。
至少能给今天赴宴的这些人留下好印象吧,不然真对不起她如此卖力,口干舌燥水都没喝几口。
韩予上车刚放下了帘子,突然“砰”的一声跌坐在座位上。
姜宝言被吓了一跳,心想还好他不是朝着自己这边跌的,不然被他砸下来,恐怕这里就是她的最后一站了。
“你还好吧?”姜宝言把身子凑过去问。
别看她也喝了三杯,那都是早先叫冬白备的水而已。
但韩予挨桌敬人,喝的可是他们桌上真正的酒。
韩予扶着坐好了,摇头说:“没事,就是刚才吹了风,酒劲有些上头。”
姜宝言说:“那,趁现在还没走,让婆母给你弄点醒酒汤?”
说完要起身,韩予抓住她的手,却是在问:“你刚才出来,怎么不挽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