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夫人自是喜笑颜开的说好,张公子还未想好要不要针灸,拦住要去给杨大嫂艾灸的江篱问,“这针灸之法,可有人试过?”。
江篱说,“有,魏王身边的钱大人试过,公子若是不放心,不妨找他去打听打听”。
她这么一说,张公子当下就放心了,“那我也试试,劳烦江大夫了”。
因着他肝肾阴虚的脉象,江篱在百会风池间使几穴外,准备再加上太溪肝俞两穴。
肝俞穴在肩胛下角,针灸此穴需要脱衣,张公子心里有些不自在。
非亲非故的在一个年轻姑娘跟前宽衣解带,太不像话了。
但想想以往落在身上的嫌弃防备眼神,和乱七八糟的声音。
江篱一个姑娘家家的都不在意,他一个七尺男儿有什么好扭捏的,横竖吃亏的又不是他。
“头发也要解了”,江篱提醒道。
张公子默默叹了口气,脖子胸前整个都红了,“是”。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也逐渐放松下来。垂眼看着江篱水绿色的裙摆,有些遗憾的想,她要不是魏王的身边人就好了。
一丝酸胀从背后传来,江篱轻声提醒,“凝神”。
“是”,他紧闭双眼,不敢再看那飘荡的裙摆。
和张老夫人灸后头疼当下就缓解了不同的是,张公子并未觉得灸完有什么不同,他面上不由得就迟疑了起来。江篱告诉他,“你的病若想根治只能慢慢来,最起码要两三个月才能有明显效果”。
他怀揣着不安的心回家了,一进到家门就发现,不仅两个婶娘在,都尉府的王夫人竟也在。
都是听说张老夫人头风好转来打听的。
张公子规规矩矩的上前给几位夫人问安,看到侍女捧着艾柱递与王夫人身后的侍女,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待人走后问张老夫人,“那不是江大夫的艾柱吗?怎得让王夫人拿了去?”。
踏上自家马车的王夫人接过侍女手中的艾柱轻嗅了两下,复又放回盒子里,她交代侍女,“你往刘府走一趟,记住,一定要亲自交给大少奶奶”。
她娘家的嫂子月子里落下个头疼的毛病,发作起来床都下不了,找了不知道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偶尔听到张老夫人跟人说她的头风好转了许多,她心中不由得就意动起来。
只是她娘家重规矩,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她嫂子去济慈堂看诊,就连王夫人自己都被训斥了一番。眼见她嫂子又一次疼的面如纸色,她实在坐不住这才找到了张员外府上。
张员外当初摸不透江篱的仔细,不敢贸然让江篱给张公子诊治,是张老夫人使计传了消息给王夫人,等江篱安全无虞的从都尉府出来才勉强放心去找她诊治。
这事虽然没损着什么,但细究下来总归多少有点不地道,因此张老夫人犹豫了片刻,就把在济慈堂买的艾柱分了她两支。
面对儿子的疑惑,她解释道,“她家有位长者跟我一样动不动就脑疼无休,听说我头风症有好转,特意来寻药的”。
在她看来,别说两支艾柱,就算是二十支艾柱,给她也就给了,不是什么大事。
但张公子却觉得不妥,“这次也就罢了,若有下次娘还是问过江大夫再做送也不迟”。
*
济慈堂里,江篱送走排队的病患,刚披上蓑衣准备离开就被银环叫住了。
“江大夫”。
今日雨下的比往日要大上许多,江篱以为她是被雨困在了医馆,“刚好我要出门,来吧,我送你回去”。
银环犹豫了片刻搭着香樱的手上了马车,心中的想法因此也更坚定了。
她状似无意的问江篱,“江大夫要离开丹城吗?”。
斟茶的香樱眼中警惕划过,“姑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扑通”一声,银环双膝跪地,“姑娘大恩,小女无以为报。您若不嫌弃,小女愿做牛做马一生服侍姑娘”。
“咯噔”一下,车轮压过青石板,江篱手中的热茶撒了大半。香樱忙着给她擦裙子,她忙着拉银环,“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之前不就与你说过了吗?只要你能过得好好的,就算报答我了”。
露在面纱外面的婆娑泪眼绝望的看着她,“不瞒姑娘,我未伤着脸前我爹是打算将我送与晏州城的贵人。我那继母为了让我嫁给她那痴傻的侄子,故意泼热茶毁了我的脸”。
棉布的面纱很快被她的泪水打湿,江篱心中越发不忍,“你先起来”。
银环摇头,“挑人的大人明日已经离开丹城了,姑娘,呜呜呜,我不想,我不想嫁给一个傻子,您就收下我吧”。
香樱一只手将要抱江篱的人拎起来,“你家到了”。
目送她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深处,江篱幽幽的叹了口气。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