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你之前的烤串令我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好在木清芳手艺了的，才让我勉强活到现在，现在我元婴、你金丹，敢不敢再试试？”

狂傲九：……

别以为这种程度的激将对他有用！

“好吧。”洛冰河摆上几根小傻子最喜欢的签子，摸出一把与沈清秋峰主时期最喜欢的样式相同的折扇来，对着狂傲九猛扇，在修雅青光闪过的那一刻，悠悠然开口：

“沈清秋，跟你说三件事，换你今晚配合点别闹。”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难如登天，同样，想要转变一个人的性格更是蜀道难，故而，他可以用一些别的方法，来试探对方。

烟雾裹着食材香气袭来，狂傲九眼皮略垂，下巴略挑，瞥洛冰河一眼，对他之前的‘挑衅’不知可否，随手捏着修雅耍个剑花：“先说。”

狂傲九的性子是一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洛冰河不重新拿出些东西来，他是不可能‘配合’的。即便是洛冰河寻个空地打坐，狂傲九都可能会在某些时刻跳出来，拎着修雅给他一剑。

现在，洛冰河想要将人主动吸引到自己身边，就要拿出点能勾住对方心神的东西。思来想去，他打算从清静峰与秋海棠下手。

“第一，烧清静峰，是秋海棠怂恿的。至于为什么，你将秋府烧成白地，她想要报复与你，你应该不会天真到以为你一条命就够吧？”

洛冰河头也不抬的将眼前的食材翻个面，均匀的将菜籽油涂抹上去，睨向对方的余光里，想要看好戏的恶趣味正在闪烁着诡异的亮光：

“之前我陪小傻子出门，秋海棠将他拐走后打了他一顿，虽说不至于伤筋动骨，却将人遍体鳞伤的关在没有光的仓库里。”

“直至我过去要人，秋海棠先是质问我何时灭了清静峰为她复仇，又告诉我她手上没有沈峰主，只有毁了秋家的逃奴、她的童养夫。”

“最神奇的是，被放出来的小傻子，却抱着秋海棠的腰不住颤抖，嘴里还说……”

洛冰河勾起嘴角，笑吟吟的望过去，发出问卷调查：

“沈清秋，你猜猜，一个心智退化、听到一个‘小’字连平日里怎么都不愿意尝试的苦瓜都能吃得下的傻子，在秋海棠的刻意责打与关小黑屋后，会说什么？”

‘唰——’

修雅携着雷霆万韵之力，刺向洛冰河的咽喉。洛冰河伸出两指将其夹住，另一只手递出一壶桃花雪：

“消消气。不过是给你讲段过往，不喜欢不听就是，何必动怒呢。”

狂傲九手腕抖动半天奈何不得，冷哼一声，狠狠剜洛冰河一眼，端正的跪坐于地，将酒壶接过。

洛冰河松开手指，眼瞅着倏然间点在脖颈、甚至与他的喉骨有着亲密接触的青色长剑，摊开手做放弃状：“好吧好吧，他说……‘小九知错’”

洛冰河看似随意的给出回答，刻意将声线模拟得无辜单纯又幼态，余光却将面前之人的周身完全笼罩，绝不放过狂傲九的任何动静：

“小姐，小九知错……不要丢下小九。”

“小姐是世界上对小九最好的人，小九只会陪在你身边。”

说完这些，洛冰河曲起食指，反敲两下面前的修雅剑。将对方的视线吸引过来，洛冰河眼尾弯弯，扯出个温柔如水的眷念来：

“当我对秋海棠释放杀意时，秋海棠问‘小九，有人想杀我，怎么办？’，而那个小傻子的回答是‘小九会先杀了他’”

月色一点点爬至头顶，洛冰河的身影在银辉中附上朦胧，搭配着刻意做出的‘含情脉脉’，狂傲九的表情一点点从紧绷变得越发严肃冷凝。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风不再动、云不再移，甚至连空气，都安静到没有流转。

洛冰河掌握的，是沈清秋最想隐瞒的过去。这段被驯养、被调（教）、被主人家按照自己爱好摆弄、不满意就责打施罚的曾经，与现在狂傲九的处境，何其相似。

他终其一生都没能逃出去。他从受害者沈九变成施暴者秋剪罗，又最终被洛冰河拉下高台沦为失败者沈清秋。

唯一一点，大概是狂傲冰过于残暴，所以狂傲九满心想着抵抗，还未成为听话有趣的玩意。

但……秋府中的折磨，凡人一生不过百年；狂傲冰却是不死不灭，在他没说结束之前，狂傲九，何时才能解脱？

时间一点点流逝，炭火上的烤串滋滋冒油，洛冰河似是突然惊醒似的，动作夸张的赶快给他们翻个面，小声抱怨着‘可不能烤糊了，会苦’。

狂傲九无力的闭上眼睛，咽了一口唾沫。这一瞬，连一惯挺直的腰背都有些弯曲。宿命这种东西，兜兜转转、跌跌撞撞，竟还是没能逃掉吗。

重新睁开眼，坐正身姿，狂傲九略带沧桑的盯着洛冰河，艰难的撕裂因干涸而连在一起的嘴皮，声腔的振动中，连喉咙都是灼热而酸涩的：

“你欲如何。”

这个人，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比狂傲冰还棘手。

一个只会暴力与冷漠，残忍又暴怒的狂傲冰不算什么。甚至因狂傲九的不配合，狂傲冰即使想跟他玩些游戏，也耐不住性子最终会演化为单方面虐杀。

面前这个人，初看时像怀揣梦想的少年，对他的痛惜与不忍是表现在明面的。知道想要情报要先付出报酬，即便是狂傲九三番两次挑衅试图惹怒对方，都能压下性子继续套话。

而今，连他的过往都如数家珍，还能准确说出‘秋海棠与失忆他’之间会发生的情节。要么，是真的见到过，要么，是洞察人心能力极强。

结合他之前曾复述过‘老峰主与寻死他’的对话，这个人来自另一个地方，而那个世界的‘他’选择死亡，听起来有三分可信。

剩下的那七分，是他身为‘洛冰河’，狂傲九怎么也不可能放下的警惕之心。

毕竟。寒风吹不掉行者的外套，阳光却会让人主动脱下。面前这个‘洛冰河’给他的，并不是什么轻飘飘的许诺，只不过是带着他‘回归正常’。

而……身为身心残缺且早就回不去的人来说，这些最日常的东西，反而是他最向往的、最希望得到的。

“我想怎么样？”洛冰河轻快的勾起嘴角，笑的极为阳光：“弟子现在元婴期，倒不至于再食物中毒至濒死。”

“好。”狂傲九一口应下。

若是平常，他会冷讽一句‘本尊的手艺，从不是给畜生品尝的’。

但现在，许是感激，也可能是心软。对方拿捏着他的过往，却只是给他讲个故事。对方可以将他强行压下甚至控制，却给予他做人的尊重。

而今，这个要求，他可以应下。

为防止对方附加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狂傲九刚准备张口，在想到对面之人在他‘不配合’之时亦会将丹药塞他嘴里，突然间垂下眼。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好像他真能抵抗似的。装个傻，将今天当成他的一场美梦，梦醒后他依旧要在漆黑的地牢艰难求存，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转机。

“你啊。”洛冰河看着狂傲九一副大义凛然即将赴死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将烤好的签子塞到狂傲九手上：“喝茶吗？看你嘴干的，喜欢茉莉还是玫瑰？”

“。”

“不说？那就按小傻子的口味，我也懒得换了。为省得你又浇我一身，你自己倒去。这些烤串吃完，好好跟着我一步步操作，我就不信，统一制作好的东西，怎么经你的手，就能堪比砒霜？”

“……”

洛冰河絮絮叨叨的将狂傲九当成小傻子照顾，重新制作出除了油盐什么都没放的烤串，又在另一边划开区域，涂上孜然与辣椒。在狂傲九偶尔的斜睨中，眼睛都不眨的挥挥手将人撵走：

“你压根不吃辛辣，连竹叶青都要打喷嚏，一口辣椒下肚就要灌半碗羊奶才能缓解，别跟我说你馋。不给！”

狂傲九：……

看出来了，这是真养过娃。

“不过。”洛冰河将撒了一丢丢孜然的羊肉串送过去：“偶尔吃一点应该也行，别半夜到处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