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靠回车上,闭上眸子。
也不知那琴宴是在屋内还是在屋外,最好是在屋外,下雨了便能散了。
她心中祈愿,这雨快些下。
长鞭抽过马背,马嘶鸣一声,底下的车轮更快了。
她望着面前更为颠簸的车帘,从间隙中看到穿梭的更快的人群。
看来,某人不喜欢下雨。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渐渐安静下来,车轮也随之停下来。
车帘外传来淡漠的声音:“姑娘,到了。”
沈裘慢慢睁开眼。
一双白皙的指尖攥住了车帘,掀开半扇,朝她伸出手来。
沈裘点头,搭着他的手走下车。
沈戈端站在不远处,正与人熟络的交谈,见到她之后与那些人辞行,缓步朝她走过来。
沈裘朝其行礼:“爹。”
沈戈端看了她一眼,点头往里走:“走吧。”
沈裘点头,跟在他身后。
谢隐舟看着消失在尽头的两道身影,拽着马往右边走去。
一道身影匆匆跑到他面前,关切道:“小兄弟头一回来吧,马厩不在那个方向。”
谢隐舟点头。
那侍卫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往反方向带路:“请随我来。”
谢隐舟勒住缰绳,将马车调转方向。
...
闷雷声过后,一道身影倒在马厩的干草上。
白皙的指尖攥住缰绳,慢条斯理的将其打上绳结。
远处传来催促:“怎的在这里偷懒,门口缺人呢。”
清水打湿沾满杂草的手,空气中带着湿润。
“来了。”
...
天色阴沉,檐角悬起的挂灯逐一点亮。青石庭终归设下十几余张檀木矮案,错落排坐梅枝状,每案置一晶莹瓷瓶,斜插单支晚香玉。宾客未置时,先有青衫婢女提银壶点茶,水汽混着沉香在阶前浮游,恍若薄云笼罩。
忽听得屏风后“铮”地一声揭起晃音,众人噤声望去,见那弹琴之人正垂眸调弦。有人看到他琴尾处的斑驳,想起前朝先帝赐下的“枯木求”,才认出他是许家公子。
“前两日重金够得一张琴谱,我为他取名为《幽兰》,请诸君倾听。”他曲指悬腕,指尖在弦上虚划霸权,恰有穿堂风略过,带得案头那张琴谱刺啦刺啦轻响,恰是天然的节拍声。首段音散时,主位上蓄须的老者突然闭目,手中茶盏随之微微发颤,盏中茶沫在盏壁撞出漩涡。
音律沸段,忽有一滴雨从叶上滚落,啪的一声砸在琴畔铜磐上,许家公子淡然的用指尖扫过,不仅没有慌乱,反借这杂音加快了节奏,十指在弦间急急如鹤鸣九皋。
一曲毕,满堂喝彩。
“当真是张好谱啊!”
“也不知是何人所做。”
有人起身道:“琴谱固然好,但弹琴之人琴艺实乃让人拍案叫绝,不知许家公子师从何人。”
许家公子起身,双手交叠欠身:“古先生。”
听得此,一人起身道:“家父虽未来,但听得此话定然高兴。”
萧豪摆弄着晚玉兰,闻言将玉兰往瓷瓶一抛,花瓣在平瓶沿转了一圈,落下一片花瓣。
“咳。”坐在主位上的人朝他睨了一眼。
萧豪抿唇,端起瓷杯往嘴里倒了一口。
“古先生离开翰林院已久,未曾想还培养了许公子这般瑰宝。”
“是啊,只可惜古先生退隐的太早,否则我等也能见识一二,说不定我与诸位都能成为许公子呢。”
萧豪笑了一声,清淡的声音在园中响起:“只是这谱子到了高处便断了,总觉有些怅然若失,末段若是能衔接上去,才叫一首好曲。”
周遭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许公子笑了笑:“曹公子不愧是掌院的首徒,能听出这曲中残缺。实不相瞒,这张谱子买来时便只有一半,另一半据说是那作曲人不满出价,撕了一半。倘若诸位想听后半段也不难,我早已想好后半段该如何弹,还请诸位一听。”
萧豪慵懒着点点头。
许公子左手指尖落在十三徽外轻轻一划,节奏由慢到快轮指急如雨,忽有柳叶的芳香携黄昏穿槛而入,烛火微微一晃。
“咦。”
不知是谁漏了半声惊叹,琴畔铜线上的《幽兰》忽而走了调。
但见庭外转角迈出清澈碧蓝的裙角,众人目光随着那裙裾往上攀..
待看清面容,坐的最近的蓝袍公子手中犀角杯“咚”的滚落在石板地上。龙芯簪上的步摇晃啊晃,那张只是略施粉黛的脸,是何等天姿国色!
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