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寒突然被他抱住，惊讶，无措，哭声停了下来，眨了眨睫毛。

顾淮比喻寒高了大半个头，将人按怀里，又试着开口说话，但他张了几下嘴，还是说不出来。

只是庆幸，终于，可以触碰，可以忍下失控的冲动。

他抱住喻寒，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笨拙地哄着。

喻寒抬起头，茫然道：“顾淮……你怎么……”

“你又喜欢我了吗？”

顾淮点了点头，他喜欢，不是又，是一直都喜欢，但他无法出声解释。

喻寒眼泪又大颗大颗掉下来，哽咽道：“我妈妈…”

顾淮难过心疼地帮他轻轻抹着眼泪。喻寒埋进他怀里，继续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他哭了很久，直至最后迷迷糊糊睡过去，什么时候被大人抱走的也不知道。

参加葬礼的时候，喻寒在墓前再度嚎啕大哭，在父亲怀里不断喊着他要妈妈，他要妈妈……

顾淮在一旁看得心头疼涩，他这么多天第一次走出那个房间，因为他答应了喻寒，要在喻寒最难过的时候陪着他。

从那之后，他在没有其他人，只有喻寒陪着的情况下，不断尝试，逐渐能一点点重新和人正常接触，能一次次走出房间，减少了很多对外界的抗拒。

但是说话方面，依旧像被什么禁锢着。

喻寒最近晚上喜欢窝在他怀里，给他讲童话故事，顾淮会笑，会摸摸喻寒的头，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一口。

然后喻寒就会抬头看着他，笑眯眯的。

顾淮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能和人正常接触，还是靠着喻寒勉强恢复。

只有喻寒靠近他，待在他身边时，他的心里才会被轻盈柔软的安全感撑满。而当看不见喻寒，他的心又一下空空荡荡，没着没落，像失去支撑塌了下去。

每当此时，他就会升起另一种感觉，焦躁，难耐，失去所有与人接触交谈的兴趣，非常、非常、非常迫切渴望再见到那个身影。

而当那个身影朝他奔来，扑向他的时候，他抱住他，像全世界都回到了怀里。

他或许从未恢复过，只是从一份病，到另一份心病。

喻寒在他怀里咕涌着，从半躺的姿势，换成坐起来，坐在他腿上，说今天班里有什么新的小游戏，要跟他玩。

两人都还是孩子，只是相比喻寒稚气满满的小包子样，顾淮清俊修长，已隐隐透出未来美少年雏形。

喻寒跟顾淮关系好了，平时那套也要用到他身上。

困了，伸出手，奶声奶气：“顾淮我困了，抱我去睡觉。”

顾淮这时就会配合地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托着他屁股，一步步走过去。

喻寒双手环住他脖子，脑袋趴在他肩上，乖巧极了。

顾淮心满意足将人放在床上，例行给对方一个晚安额头吻。喻寒还回去，跟他说晚安。

顾淮恢复了很多，但还没完全恢复，无法说话，平时活动范围和接触人群也只限于喻家之内，主要是喻寒。对于踏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他还做不到。

因此，当其他小孩来家里，几个人拉着喻寒不断说着上课，同学，作业，游戏，哪里好玩，哪里好吃。

顾淮在一旁默默看着，他说不出话，但哪怕他能说，他也不清楚喻寒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让他内心非常焦躁不安，但面上只是沉默不言。

喻寒在小伙伴们中间聊着聊着，忽然回头看顾淮，将他拉到身边，笑着说自己和顾淮最近在玩什么，看了什么故事。

这让顾淮冷峻紧绷的神情稍稍一松。

而当喻寒答应了别的小孩去他们家里吃晚饭、饭后玩游戏时，顾淮的心又一沉，近来晚上喻寒一直是陪着他的。

喻寒小声问他愿不愿意去时，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喻寒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出去，没关系，我不勉强你，我去他们家玩一会会，很快回来哦。”

顾淮垂着眼，长长睫毛挡住眸中漆黑情绪。

那天晚上他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将近喻寒平时睡觉时间，喻寒才从外面乐呵乐呵地回来了。

他已经有点困了，但还没忘记顾淮，先来他房里看了一眼。

房间只开了小灯，光线较暗，顾淮坐在桌旁，桌上摊开着那本喻寒最近在读的童话书。

他没什么表情，盯着那本童话书。本来今晚，喻寒应该把上面这个故事讲完的。

喻寒讲故事时，两人或半躺在床上，或靠在宽大的沙发椅里，喻寒会窝在顾淮怀里，声情并茂地念着故事，念着念着还会突然停下来，提问顾淮问题，比如主人公刚才做了什么事、猜一猜接下来是什么剧情。

等讲完了，顾淮鼓掌，喻寒站起来，像演出结束一样，点头躬身，热情感谢。过完戏瘾，喻寒自己先乐不可支笑倒了，滚啊滚，又滚进顾淮怀里，要抱抱。

这时喻寒蹦蹦跳跳，跳到顾淮身边，推推他，“我回来了。”

顾淮扫他一眼，没反应。

喻寒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摇摇他手臂，撒娇道：“我要去睡觉了，你亲我一下。”

顾淮没动，依旧脸色沉沉。

喻寒眨巴眨巴眼睛，“你怎么了？”

“你心情不好吗？”

“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啊？”

他想凑上去观察，顾淮站起来，躲过他的靠近。

喻寒又走过去，戳戳他，“顾淮哥哥……”

顾淮扫开他的手。

喻寒脑袋耷拉下来，“好吧，那我先走了。”

顾淮心里憋着一股气，气喻寒，更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他不想就这样被压垮下去，他会成为废物，更会离喻寒的世界会越来越远。他看着窗外夜色，紧握手心，脑中风暴撕扯。

当听见喻寒说他要先走了，他心里一惊，下意识追上一步，将人拉住。

喻寒回过头，看着他，疑问道：“你不想我走？”

顾淮喉咙滚动一下，还没作出反应，喻寒已经扑到他怀里。

他抬头看向顾淮，笑得眉眼弯弯，“我刚好也不想走，我想继续跟你说话呢。”

顾淮顿了一下，抬手回抱住他。

半晌过后，喻寒又靠在他怀里，给顾淮讲着那个未讲完的童话故事。

保姆来催他睡觉，他摆摆手说明天周末，他要跟顾淮多玩一会，保姆无奈地走了，眼神奇怪又嫌弃，像在说怎么就那么喜欢跟这个怪胎玩，迟早被带歪。

喻寒在外面玩了一晚上，有点累了，没像平时那样声情并茂，此时音量不大，奶声奶气的讲着故事，让安静的房间显得更安静，配合此时两人互相依偎的姿态，气氛无比温馨。

讲到故事结尾，王子公主幸福地结了婚，婚礼上，两人互相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