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叶知秋得回家一趟,她奶奶周四过生日,因为是时间在工作日,亲戚们不好协调时间赴宴,家里干脆把宴请的日子定在了礼拜天。
叶知秋当天起了个大早,到家的时候才八点,院子里的树底下放着几张小板凳,地上还有堆枯黄的青菜叶子,应该是早上择菜后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进门后先去了厨房,里面已经有人在忙活准备,叶知秋含笑打了声招呼:“姑姑,你来啦?”
姑姑和奶奶一起回身,笑着问她:“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叶知秋笑笑:“我早点回来帮忙。”
今天家里客人会很多,他们带来的孩子会上蹿下跳将家里折腾的乱七八糟,而且还可能会丢东西。
叶知秋送背包回二楼的房间,路过储藏室时听到叶建国和王楠萩吵架。
“你能不能跟你妈说,生日宴去酒店里办,总是请这么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家里,乱糟糟的,烦死了。”
“我妈不愿出去吃,说外面的饭菜没有自己在家做的好,她过生日,我总不能跟她对着干吧?再说了,一年不就这一回吗?”
“你舅舅过生日都没请你妈,你妈过生日非要喊他一家子来,这以后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怎么办,我要怎么还礼?”
“我妈就这样,我也拿她没办法,说了她又不听,我能怎么办?”
…………
叶知秋放轻脚步,面无表情的上楼,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早就听腻了。
他们夫妻俩永远无法在家庭琐事上达成一致,总有吵不完的架。
叶知秋甚至庆幸父母现在年纪大了,不像以前,虽然他们几年才回来一次,但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热闹欢腾,只有她家永远在上演全武行。
那时候,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家里的场景多数是王楠萩不敌叶建国被他按着打,奶奶冷眼旁观不够,还会在一旁暗搓搓添柴加火唆使儿子下手更重,而她只能坐在地上被吓得嚎啕大哭。
王楠萩总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很惨,可没人想过,在这种惨案里,被牵连的不只有夫妻两个当事人,还有最无辜的倒霉蛋——孩子。
小时候,叶知秋不仅要当奶奶婚姻里的负面情绪垃圾桶,还要当父母吵架打架时的和事佬,用自己的眼泪换取短暂的和平。
她想,自己一辈子都弄不明白,婚姻这么不堪,为什么他们还能凑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如果一个人能将自己的日子经营的很好,为什么不选择独自生活,而是非要给自己找个配偶,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
叶知秋因为这些乌七八糟的家事,一直都很早熟,她很久以前就学会了用超出生理年龄一大截的心态去思考这些问题。
幸亏今天很忙,堆积的杂事让她没空沉浸在这些烦躁又难过的情绪里。
忙碌了一上午,几桌客人们在餐厅吃饭,叶知秋没什么胃口,索性揉着酸痛的脖颈和手腕在院子里躲懒。
叶朗月抱着玩具出门,看到她后,蹬蹬地跑过来,指着她坐着的小板凳,大声叫嚷:“这是我的凳子,不许你坐。”
叶知秋从善如流的起身,把凳子还给她,看着亲妹妹,嘴角忽然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长辈们总说什么兄弟姐妹多了也好有个靠山,可此时此刻,坐在里面吃饭的‘靠山’们对彼此的怨言单单她亲耳听到的就已经数不清了,这样互相提防算计,彼此抗拒又没法斩断的关系真的让人想不通。
明明彼此心知肚明,但一到重要场合还要面和心不和的坐在一起表演和乐融融,挺有趣的。
叶建国和王楠萩说叶舒星和叶朗月是留给她的亲人,可里面装和睦的不同样是手足至亲吗?他们自己跟兄弟姐妹们的关系都一团糟,活生生的前人例子摆在眼前,那又是从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孩子不会走自己的老路。
是天真?
还是掩耳盗铃?
叶知秋回头看向落地窗里的景象,嘴角的笑容加大,其实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细想,但凡细细追究起来,会发现人类真的太神奇了。
大家都戴着面具扮演自己的角色,每个人都不能凑近了看,因为一旦凑近,会发现每个人都是半人半鬼。
在学校里,大家用成绩定成败;可出了校园,需要攀比的东西只会更多,财富地位,背景人脉,能力,人人都被限制在这个世俗的框架里,解脱不得。
吃完饭的堂妹叶青青拎着可乐出门,走到她身边,问:“姐,你在看什么呢?”
她比叶知秋小五岁,小时候叔叔婶婶忙,放假都是叶知秋带她,姐妹两关系很好,论起来,她跟堂妹的感情比跟亲弟妹的感情更深。
叶知秋摇摇头:“没什么,你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
“姐,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开口闭口就是成绩。”
“好吧,那我不问了,你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
叶青青拉着她在小区里散步聊天,嘟着嘴撒娇:“姐,你怎么最近一直不回家啊?我想找你玩都找不到人。”
叶知秋觉得好笑,揉了揉她的头顶,叹了口气:“学校作业多,回来会耽误时间,而且来来回回的太折腾了。”
叶青青就问:“那以后周末的时候,我用我妈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方便吗?”
“可以啊,有不会的题也可以问我。”叶知秋想了想,给她打预防针:“你爸妈说不准寒假的时候会跟之前一样把你送去我那,让我看着你写作业。”
叶青青有点兴奋:“是去你的出租屋吗?我还没去过呢?”
“嗯。”叶知秋垂下眼,她不想回家,用写作业的理由拖一拖刚好,拍了拍堂妹的小脑瓜,鼓励她:“到时候还可以叫上你知意姐姐。”
客人们酒足饭饱已经是一点了,叶知秋跟着姑姑婶婶这些女性长辈们收拾餐厅和厨房;整理餐桌的空隙,看了眼那群上午进门就抽烟喝茶,中午在饭桌上喝得脸红脖子粗,此时又回到客厅泡了新茶的男人们,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这样的环境让叶知秋想逃离,她想如果自己有翅膀就好了,可以随时振翅高飞再也不回来。
亲戚们在客厅里开了几桌麻将,叶知秋借口要回学校上晚自习,直接先走了。
坐在公交车上,倚着窗户玻璃看向车外,绿化、商铺、高层楼房一点点映入眼帘又一点点的消失在视线里,不知道怎么的,这让她想到了一个以前玩过的游戏,贪吃蛇。
都是这样一点点出现,然后又一点点连成线消失。
路过市中心的时候,叶知秋鬼使神差下了车,站在公交车站台上,她看了眼手机,才两点半,时间还早。
情绪不佳,她不想回学校,便索性去了常去的那家书店。
叶知秋在书架间漫无目的地闲逛,转完一圈后又溜达到阅读区,学着那群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背靠书架,也没看书,只是静静地带着耳机听歌。
林云周是来买辅导资料的,但是无意间看见坐在一群小孩子中间的叶知秋后脚步一顿,停在书架前,见她双眼呆滞的出神,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用手里的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