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你在听吗?”
“在,咳,你说吧。”
“我刚刚收到义父的来信,信上说我们可以回去了。你很快就不用在朱府受气了,你开心吗?”
开心吗?
她要走了,自己应该是开心的,可是为什么却又感觉闷闷的?
“我想好了,回去后,我会跟义父说,让你跟,跟着我,这些年我其实也攒下了一些钱,快活城里有间铺面位置挺好的……嗯,你……你愿意吗?”
屋内没有回话。
“白姑娘,我,我可以叫你飞飞吗?你也可以叫我阿立。”
床下的白飞飞倒似听懂了什么似的,用力挣扎起来。
鬼使神差地,朱七七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我们……哪天走?”
“具体的时间还没定,主要是还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义父听说李夫人已逝,让我带着李夫人的牌位和骨灰回去,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朱庄主说呢。”
李夫人便是朱七七的母亲,朱七七清楚地知道,她娘的死同快活王脱不开干系。母亲离世前的遗书至今仍被她珍藏在书房中,每每看到,都会对快活王恨入骨髓。
孤儿悬赏令,一个买卖幼童的恶魔,却偏偏要以她娘的名义,将这份罪孽冠以美名。
他明明清楚地知道娘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要让她背负本不该属于她的愧疚。
当听到快活王想要抢夺娘的牌位和骨灰时,朱七七的手骤然攥紧了,指甲陷进白飞飞的脸颊中,留下一道道深红色的甲印。
白飞飞痛得惊叫起来,引起了宋离关切的询问。
“飞飞,你怎么了?是病的很严重吗?”
朱七七慌忙再次用力捂住了她的口鼻,掐着声音冲外面喊到,“阿离,我知道了,我等你。”
宋离得到了她的回应,留下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后,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朱七七听外面渐渐没了动静,大舒了一口气,从床下缓缓爬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地出来一身汗,像要虚脱了一般。
白飞飞也想跟着她一起钻出来,却被她用腿堵在出口处,于是便不停地用头和脸蹭她的腿。
“出去,飞飞要出去……热……”
被蹭了几下后,朱七七的小腿又痒又麻,于是干脆搬来一堆椅子堵在了床边。
这回白飞飞彻底出不来了,只能无助地在床下扭着身子,用手来回扯着自己的衣领。
她是想脱衣服,可床下地方太小,她也伸展不开。
朱七七隔着一排椅子腿间隙看着她,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哎,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飞飞,我叫飞飞。”
“你住哪里?”
“住在……石洞洞。”
“你……听令于谁?”
“听娘话,娘不打。”
“你娘是谁?”
“娘……是娘,好丑。”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子。
朱七七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关键的信息,想来是这红尘太过霸道,让人记不清很多重要的事情,于是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开启了戏耍模式。
“你很热吗?要不要我给你喷点水啊?”
“热,痒,抱抱……”她又开始在椅子腿上蹭来蹭去。
朱七七自屋子内找了一圈,又出门到院子里找了一圈,还真在一个墙角找到了一个铜喷壶。
她将喷壶装满水,又回到房间中。
床下那只小猫仍在无助地蹭椅子腿。
“嘿嘿,让你凉快凉快。”
一道水线直直射了过去,正喷在脸上,也带来了丝丝凉意。
“要,要,飞飞还要……”
“还要?下雨喽~”她将压力开到最大,很快一整壶的水都喷了出去,小猫湿了一身,变成了一只湿哒哒的落汤猫,连床帏都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床边的地上汪了一大滩水,床下的人终于对这湿粘起了烦,“不,不要了,不要了……”
朱七七将铜壶放到了一边,突然内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空虚和烦躁。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
夕阳的余晖斜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脸上,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蓦然想起刚刚宋离隔着门的那段表白。
然后,就那样突然地,感受到强烈的羞耻。
像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人生。
于是,她红着脸,悄无声息地从房间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