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杨鸿之那弱鸡小身板,采薇正色道:“叔和婶子就是太宠三宝哥哥了,让他帮着家里干点活儿多动动,身体才壮实。”
这话实在,杨猎户信,可是家里人口少,田里活计都是找帮工,真的没啥活儿让儿子干,再者砍柴劈柴这些儿子也干不了啊,他挠头犯愁。
采薇见他为难,出主意道:“早晨起床没吃饭的时候让三宝哥在院子跑几圈,天天跑,傍晚你和婶子闲了甩绳让三宝哥跳绳,睡前再泡泡脚,三宝哥腿上胳膊没一点力气,得多动动。”
这主意不错,杨猎户笑着给她捋了捋炸毛随风飘的头发,“成,你闲了下晌来家和三宝多玩,之前不是说想认字么,让你三宝哥哥教你。”
采薇点了点头没应声,见旁边的驴车车主给城门守卫递铜板,很是惊诧,待进了城才低低道:“货主进城还得交钱?”
“嗯,商队要交过路钱,寻常马车进城交车马费。”杨猎户给她解释。
城内街道虽宽可到底有限制,车子进城太多容易拥堵,若是惊马还可能伤到人,因此城门口收车马费,一则限制进城车子数量,二则用于支付清理牛骡粪便的工费。
艾玛,城市环卫工原来是一个传承千年的职业,采薇暗暗感叹。
街道两边零星摆着摊,穿着整齐的路人挑挑拣拣,摊主不仅得招呼看客,还得赶随时冲上来扫客人兴致的乞丐。
采薇看得新奇,杨猎户慢慢走着,给她讲霍山县布局,“这边主街还不算太繁华,城东城南交界处才繁华呢,城东显贵,城西富庶,那边铺子的东西,好些咱们庄户人家根本买不起······”
路过一家早食铺子,杨猎户找了临街的桌子坐下喊店家:“来四个猪肉、六个韭菜包子,再来两碗清汤醪糟。”
肩搭白布的小二在门口闪过应声,不一时,便一手端摞了包子的竹匾一手端木盘出来,“陈记包子,皮薄馅儿大,好吃又实惠,客官,您的包子来喽——”
白胖胖的包子热气腾腾,面香扑鼻,更别说醪糟汤的酒香,更是诱人,采薇咽下口水抠着麻袋包袱的肩带。
吴氏给了她十文钱,她吃一个韭菜包子,给杨叔三文钱应该可以吧······
杨猎户把醪糟碗推到她面前,捏了个包子塞她手里,“烫得很慢点吃,咱们下晌未时出城赶天黑也能到家。”
采薇看了他一眼,人已经捏着包子开吃,边吃边斯哈与旁边的小二夸赞,“还是你家包子酱肉味儿浓。”
有些包子铺和肉馅会掺米粉,影响口感不说还跟肉包子一个价,不实在!
“咱家包子铺都开了四五十年了,当年顾大官人还在书院读书时就夸呢。”不一时又有食客喊人,小二便去忙。
采薇满眼好奇,杨猎户低低解释:“顾家现在的老爷在京城当大官,是咱们霍山县的这个,”说着左手竖起大拇指,“县里相熟的都称人顾大官人。”至于有没有夸过陈记包子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家包子铺确实开了好几十年了。
不时有捧着豁口碗的小孩子走近,小二眼尖得很,远远就大声呵斥赶人。
“叔,县里乞儿咋这多?”别的不说,进城前城门口不远处的墙根下就蹲了一排,有那大胆的还在车马排队入城的那一侧溜达。进城街上时不时就能遇见,这些乞儿也不怕人,摊主都那么凶了还往人摊子前挤。
别问采薇为啥一眼就认定人是乞丐而非玩耍的小孩,因为这些人简直就是标准的教科书式小乞丐。
乱糟糟能当鸡窝的头发,黑灰不匀称的脸,遮不住胳膊肘波棱盖、掉絮絮的麻布衣裳,草鞋都没得的黑漆漆的脚丫子,以及手上的豁口碗,隔大老远就喊着“心善大老爷,赏口吃的吧”、“富翁大老爷,行行好”······
杨猎户失笑,撇了眼远处望着这边的“乞儿”嚼着包子道:“县里有乞儿,可这些,”摇头道:“多是城外附近人家的孩子。”
啊,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人看到乞讨发家这招了?
采薇瞪着眼睛扭头,远处遥望的职业乞儿应该是在等食客吃完,到时候离了包子铺范围就拥上去说台词。
眼睁睁看着一位从隔壁米饺店起身离开的食客给冲在最前头的乞儿丢了几个铜板,铜钱磕在碗底的声响,隔这远还有行人嘈杂声,可采薇依旧觉得悦耳勾魂,甚至嘴里的肉包都没那么香了。
采薇必须得承认,她嫉妒了,兴贤乡还是太乡野偏僻,不比城郊来县里便利,“大城市机会就是多!”
“可不,七八岁狗都嫌的小子在家又干不了活儿,还不如来县里乞讨,遇到大善人得个三五文也不错哩。”杨猎户很是认可这话。
要知晓精壮短工一天也才十八文的工钱,一斤猪肉就得十文,半大小子在城里乞讨,总归是能混口饭不用费家里口粮,一天得个三五文,一个月有一半的好运气就能有二三十个子儿,不比在家瞎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