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是男朋友,还是以后都不是?”郁棘眼前仍旧昏暗,皮肤却能看见林海审视的目光。
郁棘想说些话反驳,可是大脑一片空白,只好沉默。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和流浪汉谈恋爱的习惯。”纸张摩擦声传来,似乎是林海在翻文件。
“他不是。”郁棘有些焦躁。
“孤儿,打架斗殴被退学,四处兼职没正经工作,睡公园和桥洞,不是流浪汉是什么?”林海叹了口气,“小结,你走之前我就说过,你喜欢谁都跟家里没关系了,但是,你得对自己负责。”
“我知道。”郁棘隔着手套掐住自己,指甲深陷进肉里。
“你负责到哪去了?休学?学流浪汉睡公园吗?”林海把文件往桌上一摔。
郁棘一直都知道有人跟着他,但这种被监视的不适感仍旧让他想吐,声线也颤巍巍:“休学是因为毕业论文,和他没关系。”
林海却没回应,径自点了根烟,黑暗中终于亮起一处光点,郁棘盯着火星在空中飘荡,却在映出林海面孔前低下了头。
一根燃尽,林海却没按灭烟头,“你顾叔叔的儿子明天回国,请他来家里吃个饭吧。”
“不行。”听到顾斯锐的消息,郁棘更用力掐住自己。
“怎么不行?”林海声音泛着烟味儿,“你当初不就因为他才跟家里……”
“不是!”郁棘大喊着打断他,“当初是我对不起他,但我跟他没有谈过恋爱,我们就是朋友。”
“又是朋友,”林海笑了一声,“小结,现在连诚实都做不到了吗?”
嗒,嗒,嗒。
林海终于起身,绕过书桌,踩着皮鞋走到郁棘面前。
郁棘全身皮肤都战栗起来,“我……没有,说谎,他们……都是,朋友。”
“真的?”林海伸出手。
火光在郁棘眼前炸开,像一团不停增生又死亡的细胞,蠕动着飘过他眼角的三颗泪痣,再烧过发尾。
林海把烟头按在他紧贴脖子的头发上,蛋白质烧焦气味涌入口鼻,郁棘的胃涌出酸水,他闭上眼,五官互相打架,强忍着咽下去。
“再说一遍。”林海把沾着碎发的烟头扔进垃圾桶。
“我,没有,跟,他们,谈……恋爱,”郁棘又咽下一口酸水,“但我……喜欢,仇跃。”
“这才对嘛,”林海拍开他皱作一团的脸,“小结,在我面前,永远要诚实。”
郁棘被放了出去。
那股恶臭的烧焦气味挥之不去,他忍着翻涌的胃同妈妈和妹妹道了别,把司机送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一个人走在柏油路上,跌进灌木丛吐了起来。
晚餐本来就没吃多少,这会儿又吐了个干干净净。
郁棘倒在灌木丛中,星星透过叶片闪着光,脖颈被刮伤刺痛,他才终于有种活着的感觉。
他用酒精把伤口擦得干干净净,扔掉沾上污渍的风衣,才打车回市中心,随便找了家理发店,习惯性地想把齐肩卷发剪短,镜子前却忽然闪过仇跃的脸。
郁棘改口:“帮我剪成寸头。”
走回家时,郁棘摸着比仇跃还短、猕猴桃一样的头发,有些不习惯。
他别扭地买了顶遮阳帽,又往下扯了扯,让它像刘海一样盖过额头,才定下心。
一进院门,原本整整齐齐停尸房一样的花盆被堆了起来,清出的空地里多出两张躺椅。
仇跃头上盖着老大爷手里才会出现的蒲扇,抱着胳膊睡的正香。
十几度的天,他已经穿上短裤,两条笔直修长、肌肉走势流畅的腿搭在躺椅上。
郁棘走近瞧了瞧,竟然一个蚊子包都没有。
好强悍的体质。
郁棘又拽了拽帽子,在蒲扇旁蹲下,透过阴影,悄悄盯着仇跃的睡颜。
蒲扇被额头与鼻尖顶起,扇尾挂了个穗儿,耷拉在仇跃下巴上,随着呼吸与微风轻搔。
仇跃不打呼,也没有口呼吸,整个人平静似雕像,唯有一会鼓胀一会平坦的小腹,让他像个活人。
很乖。
很好看。
想亲。
想做。
郁棘心里忽然就泛起点委屈。
“仇跃。”郁棘轻声说。
仇跃没反应,呼吸的节奏都没变化。
“仇跃?”郁棘凑到他耳边。
这个距离已经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像难以捕捉到的风。
“谢谢你。”郁棘咬了咬嘴唇。
他没敢掀扇子,歪着脖子找了好久角度,最后摘掉碍事的遮阳帽,才大着胆子一点点缓慢挪到他唇边。
嘴唇被咬得湿润,贴上仇跃冰凉的唇角。
这滋味让人上瘾,郁棘舍不得离开,又轻轻戳了好几下。
“少爷……”仇跃沙哑的嗓音在嘴前响起。
郁棘吓得心脏一抽,蒲扇和遮阳帽都被掀翻在地。
他扭头就跑,又被仇跃扯着手腕拽进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