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松雪身形一晃,踉跄着冲上前扶起温芙,泪流满面:“芙儿……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松雪……”温芙声音细微不可闻,“我们的……孩子……”
叶松雪小心翼翼地将妻子安顿好,为她疗伤后脱下长袍轻轻盖在她身上。
待安顿好妻子,他才将注意转到摇篮里,婴儿纤细的喉咙已哭得沙哑,他抱出小儿子,见到了襁褓上的血书。
“叶胜……芙儿,这是你为我们孩子取的名字吗?”
温芙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叶松雪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你先休息片刻,我把孩子送出去,很快就来陪你。”
叶松雪带着小叶胜离开后不久,一队身着黄衣、右上臂套着金环的男子冲进了破庙。
温澈回忆的画面随着一声近乎野兽哀嚎的嘶喊瞬间消失。
徐澄照忍不住想,已油尽灯枯的温芙,究竟是遭受了怎样的痛楚,才发出了濒死之兽般的凄厉惨呼。
温澈抱紧葫芦,泪水划过脸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伙人是叶无患亲信,个个都是叶家万里挑一的精锐。后来……我把他们一个个抽筋剥皮,挫骨扬灰……有个逃到天涯海角的,也被我追回来下了咒,足足砍了一百刀才让他断气!”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近乎嘶吼:“我姐姐受过的苦,我要让他们千百倍偿还!!”
但转瞬间,那股暴怒又化作了无尽的悲凉。温澈颓然垂下肩膀,声音哽咽:“可那又如何……就算杀他们千万次,我的姐姐……也回不来了.……”
他闭上双眼,将额头轻轻抵在葫芦上,低语道:“若能重来……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护住姐姐……”
徐澄照默默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间,过往的画面再次流转。
少年温澈抱着气息微弱的婴儿温如仓皇逃窜,一头扎进荆棘密布的山林,尖锐的枝条在他身上划出无数血痕。
直到逃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他才抹去眼泪,颤抖着取出一面黑旗结咒:“快来……快来……”
一连用了好几面旗子,却毫无反应,少年温澈愤恨地将所有旗子摔在地上,狠狠割开左手手腕。鲜血如注,在地上汇成一片血泊。
“找我干什么?”
浓郁的黑雾中,一个身着暗红长袍的年轻男子缓缓现身。他戴着乌鸦面具,肌肤煞白,及腰的长发如墨般披散。
少年温澈双目红肿,嘶吼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就算芙姐姐的孩子要死了,你也不肯来见我?!”
“你……”见羽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顺势接过他怀中的襁褓。
少年温澈挣脱他的怀抱,声音沙哑:“这是芙姐姐的孩子。”
见羽为他止住手腕的伤口,轻轻掀开襁褓,小温如面色青紫,呼吸微弱。
“怎么回事?”
少年温澈虚弱地摇头:“我不知道。”他搂着襁褓颠簸一路,小温如也不曾哭闹一声,因急着逃离叶家地界,他也无暇分心查看。
温澈捏紧拳头:“叶无患那条老狗!假意让芙姐姐留在云下城安胎,却在她的安胎药里下毒!”
见羽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给婴儿渡入真气。
小小的温如面上恢复了血色,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面对他脸上奇怪的乌鸦面具,也一点都不哭闹。
“跟那死人脸倒是挺像……”见羽搂着小温如逗弄一阵,看向少年温澈,“大姐怎么样了?”
少年温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定定地望着他:“我这就回去找她。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弟弟,但是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见羽一怔,又低头看向怀中婴儿,轻声问:“这孩子可有名字?”
“他叫温如,字……字安然。”少年温澈迟疑道。
见羽头也不抬:“早就叫你多读点书。”
“闭嘴!”
少年温澈瞪他一眼,回忆之外的温澈却静静地笑了起来。
“见羽嫌我取的字不好,重新为他取字‘其玉’,‘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娘说得没错,他果然样样都比我强。”
少年温澈捏了捏小温如的脸,强忍泪水道:“我没办法照顾他……你一定要好好待他,让他快乐一点。”
见羽点头:“我会给他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那我就放心了。”少年温澈对着小婴儿伸出食指,立刻被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抓住了。
小温如抓着他的手指轻轻摇晃,温澈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要好好长大啊。”
他仔细裹好襁褓,看着见羽:“带着孩子走吧。”
“你……”见羽拍了拍他的肩,“万事小心。”搂着小温如化作黑雾离去。
少年温澈站在原地痛哭许久,抹干净脸上的血和泪,转身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