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闵淮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听到二人的脚步声,他立即像私塾里的学童一般端端正正背好手坐得笔直:“晅裴,我跟季璘他!”
“不用解释了。”季璘声音听起来有点蔫巴,“是个人都知道我跟你不可能。”
晅裴靠着季璘坐下,坐得很近,又是那种叫人无法忽视的,几乎将他笼罩的侵略感,季璘有些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然后端起刚刚给晅裴倒的水一口灌了下去。
闵淮序循着声音看向他,语带委屈:“二郎,你这样说我有点受伤。”明明看不见,却精准的感受到了晅裴的视线,立马改口道,“季璘,季璘。”
折腾一通,头顶竟然都已化为深蓝。
“柴房里那个。”季璘头也不回地大吼,“自己出来找点东西对付了,我可没工夫管你死活。”
柴房门吱呀一声颤颤巍巍地开了,瞑鸟探头探脑,闵淮序很好脾气地朝他招手:“过来呀,喜欢吃花糕吗?”
碧霞笼夜,树叶在墙上打出阴影。
离不开菩兰城,晅裴显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烛火明明灭灭,季璘趴在床头拨弄烛芯,身侧床铺忽然微微塌陷,晅裴倾身过来,伸出手握住他五指:“灭了。”
怀中身躯是温暖的,不再是寻真殿里冰冷的尸体。
晅裴这一刻才真切地意识到他没有死,自己也不用再靠着那些鳞烟苦苦熬过漫长的生命。
季璘身躯有些僵硬,但还是听话地吹灭了烛火,他平躺回床榻,在黑暗中注视晅裴的脸,试探道。
“咒枷……真的不能消除吗?”
晅裴语气平淡:“我在你身上刻画的时候,你觉得痛吗?”
季璘心说废话,你来试试。
晅裴侧过头来,与他对上视线:“重瓣莲混合了你我二人的血,烙印在你的魂魄上,所以,就算你转世千次万次,我也能找到你。”
季璘:“……”
他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睁着眼,没过多久,腰身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抱。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出前世晅裴那张冷漠的脸。
憎恶、厌烦,看他的时候就像看一坨卑贱的垃圾,季璘自然也厌恶这样自诩高贵的混蛋,那一世,自他嫁入长明天,金池府的大殿,就没有一日完整过。
对了,没错,嫁。
晅裴认为联姻是羞辱,可对他说,又何尝不是?
为什么摆脱不了?
季璘望着黑暗中的虚空。
明明这辈子,已经委曲求全,处心积虑。
身旁的呼吸渐趋平稳,晅裴睡着了。
季璘拿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转过身,暗金色的瞳孔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他。
你杀我一次,我杀你一次,很公平,是不是?
尖利的妖爪触碰到光滑的皮肉,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捣烂他的神髓。
月色晦暗,幽幽照着床上一对怨侣。
过了许久,削铁如泥的利爪收回,季璘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将脸埋进了枕衾中。
在他闭上双眼的瞬间。
晅裴睁开了眼睛。
翌日清晨,季璘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身旁床榻已经空了,但仍留有淡淡余温,显然晅裴刚离开不久。季璘翻身坐起,捏了捏自己脸颊,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
只要是跟晅裴有关的,都是噩梦。
随意披了件外袍出门,对面传来早膳的香味儿,瞑鸟坐在桌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听到响动,眨巴着眼睛看过来。
“二、季璘,你醒啦,快来快来用早膳,特意给你留了豆沙包呢。”
瞑鸟嚼着馒头口齿不清:“森莫?!还有斗仨包?”
“哈哈哈。”难得有人欣赏他的厨艺,闵淮序高兴得见牙不见眼,“有的有的,好孩子,慢点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