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完了那杯诡异的东西后，太宰治闷闷不乐地跟着中原中也往回走。

只见这位挂着玉树临风标签的青年垂着头，踱着步。他周身的低气压普通人来了直接死，不普通的人来了慢点死，中原中也来了不许死，大写的“不开心”挂在脸上，让某个人想忽略都难。

多大了还撒娇，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丝毫不觉得自己评价身后比鬼还吓人的家伙是撒娇有什么不对的，太宰治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让人猜不出来想法却会因为别人猜不出来生气，一边说着不稀罕，真的送到手上又绝对不会吐出来。不愧是港口Mafia的先代，在无赖一途的建树上超越他太多，中原中也真学不来。

可就像做饭最忌讳灵机一动，无赖的人突然发了善心也是灾难。港口Mafia出品的肯定不会是真善美的小天使，太宰治这样子正合他意，人这一生能为自己动脑筋不是也蛮可爱的……唉，就当是蛮可爱的吧。

“做个交易吧，”太宰治话中憋着气，说出来也是闷闷的，配合低气压的样子整一个黑泥成精，“中也很喜欢这里，并且你明显对祝尼魔感兴趣，把那首诗完整地念给我听我就不去joja办会员。”

这种程度的威胁……在中原中也听来就是太宰治在示弱。按照这家伙的性格能说出口估计也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可是——

“不行，换一个。”

看见青花鱼对其他东西有好奇心是很不错，但有些东西不适合说出来，大家一开始都默契地选择了绝口不提过去，就坚决地忘记吧。

“为什么？那首诗对中也来说没有很重要吧。”太宰治能感受到中原中也对那首诗的态度，每一次回忆时就会无意识地念出来，他不喜欢中也拥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又偏偏无能为力。

动用自己的头脑也好，示弱求饶也罢。喝下奇怪液体时的中也和他认知中有太多偏差，他要动用一切手段知晓中也到底经历了什么，已经不能再忍受了，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三岁，这么短暂的时间中，他的中也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一样的，”中原中也声音冷了下来，语调却还懒散，警告似真心又像玩笑，“太宰，我从来没有害过你吧。”

没有的，中也怎么可能害他。

许是从鸢色眼眸中得到答案，中原中也突兀地笑了一下，他站在煤矿森林通往小镇道路的尽头，语气认真：“那就听我的。”

过去不要提起，不要好奇，不要问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要去管他的背后有什么。

区区一只青花鱼，承受不住的海浪就不要靠近，无法度过的风暴就不要触及，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吧，不是很聪明吗？

这种时候就应该明白他一切未说出口的话语。

太宰治不明白。

他不再明白中原中也了。诚然眼前青年呼吸的频率，脚步的幅度，行为，习惯，乃至于品性都几乎没有改变，太宰治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了解中也。

有什么在两个人之间存在的东西残忍地改变了，留下的默契也变成空荡残骸。鲸鱼死去落下的骨头会在海床堆积，尔后被分解抹除痕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两个个体之间仅剩的关系就是不断消散的骨头。

已经死掉了，已经失去了，已经再也不可能长出血肉，再也不可能抱入怀中觉得温热了。

不去追寻就会彻底失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残忍，会这样对待他！

是时间啊。

中原中也的眼睛告诉了太宰治答案，一切都是因为时间。这是世界上最公平也最残忍的神，比之荒霸吐还要厉害三分。

上香烧火，求神拜佛，豪掷千金，饮酒作乐，都无法赎回自己的时间。美好的记忆和痛苦的记忆相比没有贵贱，丢入那条长河中同样被扯碎，再也找寻不见。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那个去了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就还敢对着中也耍赖，四年已经比和中也当搭档的时间还要长了，他可以做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触及。

真可怕啊。中也真是可怕的人，他存在在这里就像一个难解的迷题。太宰治几乎要扭曲了，想要毁掉中也，同时也懊恼地想要做点什么。

人想要变得强大就要放弃软弱，把温柔和善良打碎才可以得到力量；人要是想要温柔包容，就不得不放弃一些力量然后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而中也他强大，温柔，拥有包容一切的胸襟。太宰治不在乎这些东西可以造福谁，他只能看到失去的，那就是中也为了这些东西一定也付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代价。

如果是自己一定会死的，如果是自己背负那些可怕的东西，一定会死的。

为什么中也却还能这样活着，不觉得痛苦吗？不觉得绝望吗？不觉得愤怒吗？

一刹那的爱就足以让你抵上灵魂，你真是世界上最蠢的人。我好想恨你，太宰治绝望地想，我恨中也，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