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兰璀神色有些诡异:“不会是哪个同门师妹吧?”祸害闻雪幕就行了,可千万别祸害别人啊。
燕彻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不是。”言简意赅,他知道自己但凡多说半句,就会当场失控,落荒而逃。
胥兰璀的神色更差了:“不是师妹,难不成是师姐?”燕彻猛地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胥兰璀没有深究他的眼神是何意味,自顾自地将话头越带越偏。
“不会是……”燕彻清澈见底的琉璃眼望着她,睫毛似乎是轻轻颤了一颤。
他在等她说出口,是杀是剐,是生是死,全凭她一句之间。
他畏惧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又生怕她知道,他怕连最后一丝同门情谊都消失不见,她会毫不留情地训斥他,推开他。
训斥他有违人伦,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可他想了又想,被她斥责似乎也挺好的,总比一言不发要好上许多。
可胥兰璀说出的话却让他心口一滞———
“不,不会是牵丝峰的许师姐吧?”胥兰璀越想越心惊,见他沉默不语,神色愈发差了,“你糊涂啊,许秀意已经定亲了!到时候李璎打上门,我可不拦他!”
燕彻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徐徐道:“师姐……误会了。”他顿了顿,继续说:“觉得新奇罢了,师姐不必挂怀。”
胥兰璀面色稍霁,语气也软了几分:“如此,我就放心了。”话一出口,她又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庭兰,你还年轻,何必执着于情爱。”
燕彻低眉顺眼,乖觉地嗯了一声,却没有放下手中的链子。
正在这时,不远处跑来一个柔蓝色的身影,赵升之游鱼一般窜了过来,拉着她就要往鱼灯那儿去。
而师无愁一袭白衣,言笑晏晏地望着她,手里提着一盏做工精巧,烛光明亮的莲花灯。
胥兰璀偏头看了他一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提裙走了过去。
燕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摊主见他沉默,小声地问道:“公子,这手链你还要吗?”
燕彻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从芥子囊中拿出灵石,搁在案上。
忽然,他余光瞥见角落的一只金钗,又利落地加了些灵石,轻声道:“还有那支金钗。”
鱼龙灯很漂亮,赤朱漆金的颜色,鱼尾用五彩的漆描了,每一处关节都能灵活运作,长约两丈有余,舞动起来气势宏大,颇为壮观。
长长的鱼龙灯被人在肩上挑着,抬眼望去,仿佛高高地盘旋在天边,像是神话里的神龙真的活过来似的。
胥兰璀站在攒动的人群中,耳边的游人谈笑风生,嘈杂喧闹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忽然有些恍惚。
前世的痛苦如一场漫长的梦魇,压得她喘不过去,她畏惧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等她醒来,只有无尽的孤独。
没有爹娘,没有阿兄,没有她的同门,只有闻雪幕杀死师无愁,夺走她的全身法力时狰狞美丽的笑脸。
还有清秋宫的那处永远华丽冰凉的别苑,别苑的主人轻轻俯在她的耳畔,缱绻而阴森地吐露恶语。
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云裁,云裁?”师无愁温声唤回了她的思绪,一脸担忧。胥兰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阿兄。”
师无愁问:“怎么愁眉不展的?是不高兴吗,可是升之那小子吵得你头疼?”
胥兰璀轻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听了她的回答,师无愁紧锁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那是太累了吗,若你不喜欢呆在这,那我们俩也可以提前回去。”
胥兰璀有些无奈:“哪有呀。阿兄,你这是关心则乱了。”
师无愁闻言,又瞧了瞧她的面色,终于不再多问。
突然,二人身边的赵升之摸摸腰间,急切地大叫起来:“师兄,师姐,有小偷,我的芥子囊!”
果然,就见一道瘦小的灰绿色身影顺着惊恐的人群钻了出去,两人愣了一瞬,师无愁反应敏捷地将赵升之往她身边一推,低声道:“你们别乱走动,云裁,我去去就回。”
他越过人群,一阵风似地追了出去,赵升之望着他的背影,泪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
胥兰璀草草地用手绢擦了擦他的脸,安慰道:“别担心啊,找得回来的。”
赵升之欲哭无泪,忐忑道:“师姐……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别骂我。”胥兰璀轻笑地挑了挑眉:“什么事,我听完再考虑。”
赵升之嘴张了张,嗫嚅道:“你送给我的那把华纵,我放在里面了……”
胥兰璀无言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一把剑罢了,总归还能再有的,只是可惜了,那可是把好剑呢。”
谈话间,燕彻从不远处走来,胥兰璀的除霜早就被她拿回来了,他将弃尘悬在腰间,含笑着望过来。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他心情好了一点儿,分明刚才在小摊上还阴沉沉的,现在却挂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她忽然静了一瞬,没再说话。
燕彻不见师无愁,有些疑惑:“怎么不见师兄?”胥兰璀的眼睛极轻的眨了眨:“小师弟的东西丢了,他抓贼去了。”
燕彻闻言,半低下眼睫,看不清他的情绪,胥兰璀却不管他,只是一手扯着赵升之,一手紧紧拎着师无愁之前递给她的莲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