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慎就像阴毒的蛇盯着人,人没招惹他伤害他,他也可能冷不丁地蹿上来咬人一口。若问他要个原因,他就随口来句“心情不好”。
季时岸却像腹黑的大猫,有伤人的尖利爪牙,一直刻意隐藏起来,懒得伤人,反杀能力极强。心理承受和忍痛能力强,情绪稳定,不允许自己轻易崩溃、伤人,当真发疯起来时很致命。
8岁之前的他被母亲保护和教育成了纯良无害的小王子。若是不出意外,等他顺利长大也该是一个俊美有趣的贵公子,风度翩翩的万人迷。
结果惨遭毒蛇父亲祸害,让他与母亲分开,失去她的保护,受尽各种惊人的伤害。
这对父母算是用一种另类抽象的教育方式,把季时岸祸害成了温柔冷情的模样。
“8岁那年,第一次经历绑架,是你人生第一个转折点吧?”
曲明因轻声说着,成功地让季时岸的眼球在眼皮下动了一下。
那时的他就如被扔到小黑屋里的猫崽子,美丽,弱小,无辜。尽管怕得浑身颤抖,心跳如雷,仍然咬死唇皮,不求救,不落泪,不认输。
这一切被一个相机记录下来,绑匪将录像发给他的毒蛇父亲要5千万赎金,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反问——
“你觉得他值么?”
绑匪恼羞成怒,虐打猫崽子发泄,骂他“赔钱货”“有人生没人要的贱.种”,把他打得手脚骨折、眼睛模糊不清等。
起初,季时岸在心里向不知身在何方的妈妈求救。
“妈妈,你在哪儿,怎么还不来救我?”
“妈妈,我好痛啊,真的好痛……”
“妈妈,我好像要死了……你快来救我啊……”
……
后来,极致的痛苦、无能与绝望,让他不再渴望得救,只是反复想着——
“为什么是我遭遇这些?”
“为什么不能死个痛快?”
“为什么被迫成为他们的儿子?”
“为什么不给我选择的权利?”
……
彻底昏死之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算了,死了吧,我认命。”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还是满眼黑暗时,他不想死了,必须自救。
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能选择要不要活下去。
4天后,一个乌漆麻黑的雨夜,绑匪团伙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一个瘦小猴样绑匪来给他送晚饭。
季时岸用一根铁丝戳瞎他的双眼,鲜血瞬间飙出来,溅射在他眉眼上。血泪在丑陋的猴子脸上胡乱流淌,刺耳的痛叫声回响起来。
他擦了一下脸上的血,面无表情地跑出小黑屋。
屋外没人守着,他顺利地跑到一片野地里。大雨滂沱,他看不清路,分辨不了方向,只知道往前跑,一秒也不能停下来。
他知道没人会来救他,知道自己多半会死在这条路上,但他努力过,挣扎过,奔赴自己主动选择的死亡怎么都好过坐以待毙。
后来一失足,季时岸从山坡上滚落下去,滚得头晕目眩,浑身痛苦不堪。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往前跑,本就骨折的腿彻底断了,他爬不起来了。
他躺在荒草地里,短发纠结在一起,身上全是脚印、血迹、污泥等,彻底失去纯白底色,散发着臭味,大雨也冲刷不干净。
他的脸却被洗得干干净净,红一处,青一片,肿一块,成了小丑脸,哪里还是什么纯良无害小王子模样。
他睁着幽黑的眼睛望天,黑漆漆一片,被雨打得眼皮生疼也不闭眼,不认输,势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脑子里,铭刻在心上……直到死亡。
绑匪的脚步声和怒骂声,猎犬的吼叫声就在不远处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这一刻的季时岸十分平静,想起一部影片,《楚门的世界》。
主人公楚门最终逃离桃源镇,发现海的尽头等待他的不是自由,而是一扇门和一面墙,是它们将前半生的他困在巨大、虚假与美好的摄影棚里。
影片里的导演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让孤儿的他可以活下去,一度拥有自以为美好人生的恩人。
他看楚门如美好的作品和儿子,告诉他外面的世界一样虚假残忍,人们依然阴险狡诈,恳请他留下来。
可他打动不了他,留不住他。
楚门回复他一段经典台词——
“In case I don't see you, 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假如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季时岸在心里默念这段台词,送给他那美丽善良又愚蠢无能的妈妈。
当他意识模糊,即将昏死之时,一阵脚步声逼近,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拦腰抱起来。
他再次用紧握在手里的铁丝扎过去,小手没有力气,又没找准来人的眼睛,被人侧头轻巧一躲,仅在人脸上划下一道血痕。
“哟,小蠢货,挺凶啊。”
季时岸彻底昏死过去,并未在毒蛇父亲怀里感到一丝暖意。
时隔14年,他被另一个小蠢货绑架,弄瞎双眼。面对无数次反杀机会,他都选择放弃。
究其原因,季时岸也在思考。
也许是因他还没触及他的底线?
也许是因他贪恋他给的爱与温暖?
他正想着,曲明因小心翼翼地钻入被子里,从身后搂着他的腰,下巴贴着他的肩膀,在他颈窝边上放轻呼吸。
季时岸没法儿再思考下去,只听他说:“经历这些的你,还能将温柔与冷情巧妙融合,我怎么可能错过你、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