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间,江潭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重案一队接到的案子都没什么难度,无非溺水、偷窃、寻衅滋事一类,要么纯属意外,要么冲动行事,侦查过程迅速简单,几乎当天就能结案。
车志文嫌办公室闷热,懒得日日苦坐,程漠母亲住院,需要陪护,而小伍新谈了对象,正在热恋期中……反正外勤本就不用固定时间上班,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除了兢兢业业镇守岗位的唐辞外,只剩下季银河每日前来报道。
隔着铁皮柜排成的隔断,两人各居一隅,互不打扰。
季银河从档案室调了不少以前的卷宗材料,把自己代入当时的场景,分析案情逻辑,梳理人物关系,推测凶手的作案动机,尝试进行侧写画像。
她还把那些公安大专家编写的书籍手册都读完了,笔记认认真真记了几个皮面大本子。
眼睛累了手写酸了,就去找隔壁法医室的叶晴探讨临床鉴定,或者上收发室溜达一圈。
上交给省厅的申报材料犹如石沉大海,过了两三周,依然毫无消息。
有时季银河也会想起爸妈那晚在主卧中的对话,什么“贩毒富二代”“人口贩卖案”“连环分尸案”之类的。
只可惜他们说得不明不白,她在派出所和分局里拐弯抹角打听了几次,也没找到任何相关线索。
凭借聪慧过人的才智,小季警察推测这些案件很有可能还没发生,她能做的,也就是时刻保持警惕,最好能将这些恶性事件扼杀在发生之前。
但是她亲爱的爸爸妈妈,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她趴在办公桌上,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夏天最热的时光,就在那一方晚风暮色,和窗外渐隐的蝉鸣声中悄悄过去了。
*
八月底的早晨,尽管已经出伏,暑气依然在路面蒸腾。
正式在重案一队站稳脚跟的季银河拎着连女士的爱心小饭盒,脚步轻快地从单元楼栋中走出来。
邻居陈玲坐在路边的小马扎上剥毛豆,看见她出门,立刻站起了身。
“去警局上班了呀?”
“是呀,陈妈早!”季银河停下脚步,笑着打了声招呼。
“小银河,你现在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电表?”陈玲端起小马扎和菜盆,“这个月很不对劲,我家也没用大功率,但是电费特别高,我怀疑有人偷接我家电了!”
“……啊?”季银河眨眼,“电路的事我不大明白,恐怕您得找供电局。”
“好好,你先看看嘛,有警察同志在,我更放心!”
陈玲不容分说地拉着她钻进楼道下方。
这块平常只有抄表员才过来,到处都结着蜘蛛网,扬灰乱飞,季银河睁着红彤彤的眼眶看电表箱上的房号。
“302……对!就是这个!”陈玲看着角落箱子上结成一团的线,气得直跳脚,“真是奇了怪了,一定有人偷我家电!”
季银河艰难地弯下腰,缩着脖子蹲了进去。
“陈妈,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现在表转得也不快,而且偷电贼一般都在半夜……”
她话没说完,忽然愣在原地。
自家303和302的电表箱就挨在一起,上次连女士说为了给五折叠充电专门改了电路,不会把线接到陈妈家去了吧……
而且她正是从八月初开始使用五折叠的!
人民警察小季同志深吸口气,当即决定回家和连女士问个究竟;如果情况属实,就得改进把电路改回来,该道歉道歉,用掉的电费也要偿还给陈妈。
她刚准备阖上电表箱,忽然箱底深处传出两声嘶哑的“喵呜”,一只消瘦的大橘猫扭着屁股从下面爬了出来。
“哎呦!”陈玲大叫,“这不是我的大吉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快快银河抓住它!”
大吉皮毛上沾了灰,触手油滑,受了惊吓跑得又快,一骨碌钻进了自行车下,又顺着砖墙蹿出了单元楼。
季银河本就因为电路的事有点愧疚,因此格外卖力地追着橘色的影子跑了出去——
一阵人仰马翻后,终于在车棚前一把将大吉捞了起来,交还到陈妈怀中。
“哎呦呦我的宝贝儿!”
陈玲也不管猫脏成什么样,抱着亲了又亲。
“大吉丢了三个月,原来胖得小猪一样,现在瘦成一把骨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呢!”陈妈抹抹眼睛,感激涕零,“谢谢你啊小银河,又帮我查电表,又帮我找猫……回头我拎点酒送你家去!”
“千万别!您太客气了,街坊邻居就应该互帮互助,而且这都是我们人民警察该做的!”
季银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别摸!一鼻子灰!”陈妈抱着猫哈哈大笑,“耽误你时间了,回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再去上班吧!”
季银河低头看看自己,这副模样去单位显然不大合适。
而且连女士还没出门,正好能问问电表的事。
于是她和陈妈道了别,转身上楼回家。
连翘已经起来了,系着花围裙哼着R&B站在厨房里做早饭,看见季银河灰头土脸进门,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一大早上哪儿抓人去了?”
“没抓人,抓猫。”小季警察溜进卫生间,一边洗脸一边问,“妈,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改电线啦?”
“是啊,家里电压不够五折叠的快充嘛。”
“好像接到302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