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回过头,躬身道:“臣无异议,只有一请。”
董嫣道:“请讲。”
林佩道:“陛下北上,中军、后军都督府应按兵部职方司调兵令进行防卫部署。”
董嫣没有犹疑,直接回道:“兵制乃先帝所定,本宫无权更改。”
林佩道:“好。”
朱昱修打了一个呵欠,对陆洗道:“朕准了,今秋在平北举办大典,受各国朝贺。”
*
三月大朝结束,左右丞相各请一命,难分高下。
钟声悠远。
林佩和陆洗肩并着肩走出宫阙,穿过东华门,一同来到神乐观前的那株古老的银杏下。
不同于宫殿的庄严氛围,这处皇家道观附近处处蕴藏生机。
树枝发着嫩绿的新芽。
春燕穿梭其间,衔泥筑巢。
童子放下扫帚,对走来的二人行礼。
“林大人,此处草长莺飞,春光正好,可你却伤透了我的心。”陆洗叹口气,“早先听闻林家二郎霁月清风,正直君子,原以为会和别人不同,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
林佩平静道:“有句话早该对你说。”
陆洗道:“什么话?”
林佩道:“林某人恭迎右相入京。”
陆洗会心一笑,背过手:“这样的京城,不来也罢。”
已经交过了手,二人说话不再客气。
林佩道:“你是如何说服那几个省的布政使的,得花多少钱才能走通关系?”
陆洗道:“林大人高看我了,我其实是一个穷人,不过因言而有信,许下的承诺一向都能做到,所以几位布政使才愿意相信我。”
林佩笑了笑:“你这会儿来嘲讽我,自己何尝不是留有后手?”
陆洗摇头道:“不得已啊,从小父母兄弟教我与人为善,可我闯荡半生,从未被人善待过。”
林佩道:“陆大人今日有空否,放衙后我请你去一个地方。”
陆洗往前快走了两步,摆摆手:“不了,从今以后林大人在我这儿是无信之人,我与你只有公事,没有私事。”
林佩停下脚步。
不知为何,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陆余青,是你突然闯入文辉阁搅扰所有人的清静。”林佩道,“我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我要善待你?”
香烟飘过。
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透。
陆洗站了片刻,突然转头回来。
林佩些许疑惑。
他还不很了解陆洗,但他确实看到陆洗的眼眶泛着浅红。
或许是被烟熏着了,又或许有更深的缘故。
陆洗没有打一声招呼,走到跟前,直接抓过林佩腰系的玉佩,低头和自己的对比起来。
金钩的大小;
玉花的雕工;
玉珠串的颗数。
玉佩上所有细节,陆洗都比得很认真。
林佩听到对方微喘的呼吸,看着那泛白的指节,很直接地感受到一种与命运抗争的情绪。
陆洗道:“为什么是‘闯’?”
林佩的喉结动了一下。
陆洗道:“我本末流,而你们生来就在青云之上,所以我闯了你们,对吗?”
林佩道:“你怎么想我随便,但你不能怀疑赐给我们的一品组佩不一样。”
陆洗道:“就是不一样,看这里,我有几缕云絮,而你的晶莹通透。”
林佩又好气又好笑:“谁人计较这些,你觉得我的种水好看,换了解气便是。”
陆洗道:“好,现在就换。”
林佩没有想到,几句玩笑之间,陆洗真的把自己的玉佩给摘了。
两枚玉佩握在手心,同样的温度,同样光滑的触感。
只是那一刹,陆洗又犹豫了。
林佩道:“你到底换不换?”
陆洗道:“人心真是古怪,方才我见你戴的是这枚,便觉得这枚好看,可现在要换了,我又觉得自己原来那枚好看。”
林佩道:“我看是你这人最古怪。”
陆洗道:“放衙之后你要请我去哪儿?”
林佩白他一眼,抽回自己的玉。
——“南淮河,青霖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