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驰是有个性的人。
别人可能会被夫子的身份绑架,他不会。
他出生时,韩家已然发迹。
老爷子于新朝有大功,简在帝心,父亲是新朝第一批进士,科举入仕。
韩父不是无能之人,韩家下一代权力传承得顺利,自然前途可期。
韩驰是嫡长孙,又因天资过人受到老爷子亲自教养,科举连捷,连圣上都知道韩家的麒麟儿。
可以说哪怕是天子脚下,一块砖能砸下来三个权贵,韩驰都不虚任何人,不然也不会入皇子的眼。
跟三品大员的亲爹都是说杠就杠,他才不会委屈自己。
“找我借书是求和?”韩驰嗤笑一声,“王家人真是高贵,意思是给我台阶让我下是吗?”
他就知道王家人找他借书别有用心。
当初嘴里叫嚣着县学是王家地盘的人,需要找他借书?
被王家人塞了好处,过来调解韩教谕与王家关系的潘训导一脸尴尬。
早知道这活难干,他就不收那块端砚了。
王家不过一县城富户,就算有族人亲戚做官,哪比得上韩家位高权重,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缓和关系了。
“你若是跟王家熟,回去给他们说一声,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只会显得自己嚣张无脑,又卑躬屈膝。”
韩驰毫不客气道,“我不是傻子,不相信什么一笑泯恩仇的戏码,也别给我演什么知己,太恶心了。”
明镜仙人的画作没多大名气,王福佑拿着那幅明镜仙人的虫鸣图给他,又话里话外推崇这人画技高超,不就是打探到他的喜好,投其所好。
这点把戏,韩驰跟在老爷子身边不知道见过多少回。
那些人大概是觉得他年纪小城府浅,讨老爷子欢心都要从他嘴里套话。
韩驰烦不胜烦,连带自己的喜好也不透露于人。
他不过是前几日去书坊时,碰巧看见了这幅虫鸣图问了一嘴价格,转头就被王家人买下来,要和他探讨画作了。
殊不知韩驰就是明镜仙人本仙,这幅画就是他匿名卖出的。
潘训导无功而返,将端砚也还了回去,只道:
“无功不受禄。”
不等王家老爷再推辞,潘训导放下端砚就离开了,显然是不想再沾手王家的事。
这可把王家老爷急得团团转,训斥儿子道:“不是让你收敛脾气,这是又怎么得罪了韩教谕。”
王福佑痴肥的身子往椅子中缩了缩,也是委屈。
“我都是按您吩咐,连大声说话都没,他一看见画就撵我出去了。”
他连送画的名义都是借书的谢礼,滴水不漏。
奈何韩驰不接受讨好。
王福佑:“送礼还送出错了,这幅破画还花了我三十两银子。”
知道韩驰喜欢,他连价都没砍。
三十两银子,够买五亩地了,心疼死他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老爷能屈能伸,皱着眉,“你在县学,没打听出他其他喜好?”
他爹转移了话题,王福佑偷偷舒展身子。
“没看出什么来,连知道什么明镜仙人都是废了大功夫。”
“他倒是宝贝那个小弟子,那小子也是个不识趣的。”
王福佑撇撇嘴,要不是攀上了韩教谕,这种穷小子给王家做小厮都不够格。
“弟子?”王老爷兴致盎然道,“叶家还有什么人?”
叶昭自是不知韩师直率之举,不仅让章廉等县学生误会了,还让王家学会了迂回计。
直到媒人登门,要给叶青说媒。
小赵氏欢天喜地,得意地看了眼大房和三房。
“王家有好几百亩田地,家里连丫鬟小厮都使唤上了,你嫁过去是享福了,别忘了你小弟和爹娘。”
媒人和气地附和,“王家二公子虽然不是大房生的,但也能干的很,大公子在县学读书,二公子管着家里田地,以后分家也吃不了亏。”
“您家小公子和王家大公子是同窗,王家看重您家闺女,愿意给这个数的彩礼。”
媒人伸手一个巴掌,停顿了一会儿抬了抬眉,中气十足道:
“五十两。”
小赵氏捂住了嘴,李氏掐着自己的手,看了眼自己的闺女叶春。
附近村子娶媳妇,彩礼准备些粮食布匹就够了,多也就是一二两银子。
叶家旺去年刚办的喜事,叶家算是村里顶体面的存在,除了礼物,给了钱晓三两银子的彩礼,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别说五十两银子,五两银子就够多了。
富贵人家,小赵氏哪里还管什么嫡子庶子,有银子就吃不了亏,与媒人相谈甚欢,恨不得明天拿到彩礼就将闺女嫁过去。
叶青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不是第一次有媒人上门,虽然亲娘的迫不及待让她有些难堪,但王家二公子确实是条件最好的一个,脸上也浮现羞涩。
叶满仓却没这么好糊弄,推拖着要考虑。
这也是惯例,嫁女前总要找人打听对方的底细。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王家急着给二公子说亲,你们要是不快些,指不定明天人家找好人了。”媒人劝道,“这好人家就要眼疾手快。”
小赵氏推了推当家的,只觉得老爷子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