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玩玩而已。”
“别较真。”
这一场单方面的推离似是没有止境,如同钝刀割肉,宛若文火煎心。
直到树上枝头挽留落叶,枯草腐木不再奢求生机。
看着眼前如约而至的人,吴则玩味地笑:“柏爷,没想到就您这样的人,也真能有软肋啊。”
押送叶行舟的小弟得了指令,粗鲁地将人折腾出来,吴则喜怒无常似的变了脸色,一巴掌扇过去:“放尊重点,鱼死网破可不好。”
他笑嘻嘻地转身,拉着叶行舟身上的绳线:“手下的人不懂事,先给柏爷你赔个不是。”
杜风柏沉着脸:“条件。”
“这么严肃干嘛,老头子说了兄弟之争,不涉性命。”吴则疾走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做着夸张的表情,满是挑衅,“这样吧,今天之后你滚出港湾,别再回来,不然我可保不准你的小心肝会出什么事情。”
杜风柏哑着嗓子应:“好。”
吴则定定地看着杜风柏,笑言:“你输了。”
杜风柏缴了械,那人便迫不及待地上前。
膝盖顶上腹腔,拳头落在脑袋,摁在肩膀的手掌配合着用力将人压到地上,溅起尘土一片。
“看看,这不是我们战无不胜的柏爷吗?”
杜风柏看向被押在不远处的叶行舟,唇齿开合,却是无声。
但叶行舟看懂了,他说的是:舟舟,别看。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吴则无趣地起身,似是嫌脏般地一脚踹开杜风柏,他理了理袖口,走到眼眶通红的叶行舟面前。
男人一脸怜惜地轻轻摩挲着少爷的脸蛋,只是指节刚刚蹭到下颌,他的神情便突然狠厉了起来。
吴则掐着叶行舟的脸左右转着看了看,恶劣出声:“怎么会喜欢男人。”
嫌恶地扔开叶行舟的脸,吴则接过下属递来的湿巾:“可真够恶心的。”
纸巾沾满尘污,却将污垢凝结,水渍印在地板,染黑一片。
男人走在前方,遥遥留下一句:“人给他留下,走吧。”
看守的人松了绳端,叶行舟便立马扑向意识不清的杜风柏,却被他的手下拦住。
“柏哥千方百计地保护你,不惜远离你,也想藏好你,可你倒好,乖乖就上套。”
“怎么,没了爱情就不能活了吗?非要纠缠,成为一击即中的软肋。”
“当初就说,男人和男人谈啥恋爱。”
叶行舟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
衣裳脏了,血污在脸上。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杜风柏过命的兄弟,如今杜风柏因为他伤的这么重,他们难免怨怼,言辞犀利,甚至口不择言,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他的爱原来是他的催命符吗?
为什么他没有早早地就发现,他已经身陷囹圄。
他想摸摸他的脸,双手却仍被缚在身后,他失神地想,咫尺天涯该是如此。
“或许,我该听话地滚开。”
或许,大家都应该知道栓了绳的狗,即使叫的再凶,只要主人一拉便能遏制。
那失了伴侣,没了顾忌的狼呢?
听说,狼这种东西最为记仇,如果你伤害到他的伴侣,活着的那只只会誓死报复。
没人实质性的伤害到叶行舟,但又好像每个人都捅了他一刀,杜风柏疯了,他不管不顾,拼着九死一生收服势力,他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也来上一刀,好让大家都一道受受叶行舟精神上的痛。
可回过头,却发现,他才是那个因,他才是罪魁祸首,他在爱人崩溃的路上,亲手递了刀。
后来杜风柏在川城落根,但再没有可以告诉叶行舟他没有不爱他的机会。
至于吴则,他因为叶行舟而胜之不武,也因为叶行舟输得一败涂地。
因果轮回,也算自食恶果。
杜风柏遵照规矩留了他一命,自此吴则便成了没了爪牙的鹰,困于一方天地。
可争夺本就成王败寇,这个结果他吴则也只能心服口服。
叶行舟下葬后,杜风柏回帮派定下规矩,凡他派系内势力争斗,祸不及家人。
违者,他可不管对错,亲自下场收拾。
斯人已逝不可追,他这样做就能宽恕自己的心吗,就可以减轻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愧疚悔恨?
可谁都知道。
不行。
叶行舟心理上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他杜风柏怎么就没关注到!
他的自我了断,到底是因为不堪身体负荷,还是为了不让爱人受制于人,亦或二者皆有?
谁也不知道了。
总归,是一个个一步步地将推他下地府。
那年深秋葬了颗炙热滚烫的少年心,但是至今,无人能清。
杜风柏颓然地陷在座椅里,苦笑:“身边人都说他希望我好,不会怪我的。”
“但没有人能替他原谅我。”他的声音轻地哽咽,散在空气里融进浓郁的苦咖香气中:“可他原不原谅又怎样呢,我这辈子都这样了。”
“后来你舅舅的追悼会,他一身狼狈地来了灵前,你妈妈给了他两巴掌叫他滚出去,他便在外面守了两天,远跟着下了葬。”
顾修远叹息着摇头:“他的难过不像假的,但就算是那时候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亦或是因为什么龌龊不想牵连行舟,那也是他在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
“夏夏,你妈妈是怕,怕你重蹈覆辙,怕你不得善终。”
对上父亲忧心忡忡的眼,顾夏有一瞬间的哑然,他喉管干涩,艰难地咽了下才吐出一句:“我知道。”
顾修远试着靠近顾夏,见少年应激之后迅速后撤,他心疼地用手势安抚,表示自己不会在越界。
见少年缓和过来,顾修远才轻声开口为叶韵解释:“夏夏,妈妈不是变了,妈妈只是病了。”
顾夏苍白着脸,唇色也淡得几近于无:“我现在知道了,你们当初其实没有必要瞒着我她病了的事实。”
他挫败地抬眼:“这样,我,我就不会刺激到她。”
他只以为母亲是接受不了舅舅的骤然离世,但在漫长岁月里,伤口也会慢慢疗愈。难怪所有人都不再提及,难怪母亲歇斯底里。
可是。
他也想有妈妈的理解支持。
他也想听一句:“去吧,只管遵从内心,不论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
“舟舟,爱没有界限,你只管遵从内心。”
“你的任何决定,姐姐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