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钰行抓起螃蟹,发现是温的,显然是蒸好没多久。他笑了笑,掰成两半,道:“我们一人一半。”
楚宁摇头,“我吃饱了,而且这蟹吃起来还挺麻烦。”
“是有点麻烦。”江钰行放下半只,就着另半只慢慢拆蟹脚。
楚宁本想看着他吃,却被他手上动作吸引了目光。他竟徒手拆出完整的蟹脚肉,接着完整的蟹胸肉。
楚宁目瞪口呆,也明白了吃蟹是他擅长的事。像她吃蟹,都是上嘴咬开,肉还不好挑出来。甚至有时咬开的碎壳会卡进牙齿,别提有多难受。
江钰行又拿起另一半,对她道:“肉不多,这些给你吃。”说着,开始拆另一半。
“你手不疼吗?”楚宁没有吃,只看着他手指,担心会被蟹壳给划开皮肉。
“你放心,我已经是老手了。吃蟹啊,都是有技巧的,你看着啊,压一下,壳就裂了一条,然后掰开……”
江钰行喋喋不休地拆给楚宁看,很快将另一半的蟹肉全剥出来,也没给她试一试的机会。
楚宁瞪着眼,“你这是吃了多少只才掌握的技巧?”
“上百只吧。”
“……”
“快去拿双筷子,我们两个人一起吃。”
盛情难却,楚宁没再拒绝,起身去拿一双筷子,听到身后他道:“这蘸料不错啊,很香。你怎么调的?回去我也和家里大厨说说,下次有螃蟹就做这样的蘸料。”
“行,回头我写个配方,你带回去吧。”
楚宁夹了一块完整的蟹腿肉,蘸了醋放在嘴里,原来比起零碎蟹肉比,完整的蟹肉吃起来是很实的感觉,就像一个包子里馅料大份儿足一样。
楚宁没忍住,又吃了几块。
江钰行笑道:“看你这样就知道你以前吃蟹都是白吃的。”
楚宁脸红,“所以我不大吃蟹。”
一只蟹很快就吃完了,是时候该回学堂准备上课了。
江钰行走到灶房门口,停下,回头道:“这里你逛过哪?”
“什么?”
“换个问题,码头你去过吗?看过大海吗?”
结合前面的问题,楚宁隐约感觉到了他的意图,但不敢确认,“没有。”
江钰行道:“明天休息,我和青云还有伙伴们要踏青,等你卖完豆腐脑,也带你去看看?”
楚宁心怦怦跳,终是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楚宁挑出一条最喜欢的头绳,在后脑勺麻花辫盘起处绕一圈打了个结。楚宁对镜一照,头绳浅蓝小花隐在发间,绳尾分三条,条条坠着颗木珠。
简简单单,却也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到了店铺,楚宁摆了没多久,突然一行七八人排在了她桌前,一看是江钰行,他后头认识的只有青云和小诗,其余男男女女没见过。
他们纷纷向楚宁打招呼,楚宁微笑回应。
她对江钰行道:“这么多人?”
“是啊,家里的,朋友们,都一起出去玩。来八碗吧,”江钰行朝后头道,“挑座位去,我一会儿给你们全拿过去。”
小诗留下来,“我也来帮忙吧。阿宁,离上次带你那天,已有十多天了吧,好久不见啊。”
楚宁边忙活边道:“是啊,十多天了。”
小诗又笑道:“十多天不见,感觉你快乐了许多,果然无债一身轻吧!”
楚宁初听到快乐一词时,神情颇为尴尬,但听到最后时暗松了口气,笑道:“是啊。”
小诗拉着楚宁左瞧又瞧,道:“咦,你今天头绳很不一样?先前看你都是素色头绳,灰色青色靛蓝色,这条点缀很多,很好看啊。”
楚宁笑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买了很久怕弄脏没戴,现在觉得买了就该用。”
小诗十分赞同,“没错,买了就是要用。脏了就洗,大不了就换!”
很快,八碗豆腐脑小诗两碗两碗地端走,到最后两碗时,是江钰行来拿的。他留下了一句:“很好看。”
虽环境嘈杂,他的声音很小,但她听见了,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豆腐脑终卖完,八人早已走了七人,是江钰行在等她。
“对不起,有点晚了。”楚宁觉得自己耽搁了他们的时间,江钰行是邀约者,自是要留下等她。
江钰行耸肩,“青云说海边看过太多次,临时改主意去爬海边的山,其他人就跟着他去了。”
楚宁领悟,对于本地人来说,大海确实是看腻味了的风景。
“车先停在这,我已经和掌柜说了,过几个时辰来取,”江钰行道,“走吧,去看大海。”
楚宁跟着他,朝城郊大街尚未去过的尽头走去。大街人来人往,热闹不下城里大街。许是街边卖海鲜,楚宁嗅到了浓浓的海腥味。
走着走着,带着略咸味的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楚宁脑后半披下来的发随着风飘来飘去,有些还飘上了她的脸。
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码头。
楚宁按住随风飘荡的头发,隔着码头,望见了一望无垠、金光粼粼的大海。天上还有许多大鸟在飞。
江钰行见她看得出神,笑道:“来了这么久,都没来看一看大海?”
楚宁回过神,自嘲道:“忙着赚钱,哪有时间。”
“赚钱虽重要,但生活也重要啊。现在你还差多少就能还上?”江钰行没有停留原地,朝着码头之外的海岸走去。
楚宁沿他的路线望去,看到了海水沙滩,也跟上,“还有二十两吧,说到这,我真是服了你,让我背了一百两的债务。”
“还在生气?”江钰行瞪向她,忽而想到什么,漫不经心说道,“好吧,为表示我的歉意,剩下的钱,我担了。”
“……”楚宁整理飘到眼睛的头发,“如果我真的筹不到,你再借我吧。”
“也行。我这个债主总比天马帮好说话多了。”江钰行没有强硬,到时她真来借,怎么还、什么时候还都随她。
楚宁俏皮道:“你不怕我跑了,不怕当冤大头吗?”
江钰行抱胸瞥了她一眼,“这个我倒没想过,不如你跑跑看?”
楚宁把手往他眼前一伸,一脸的笑容像是在挑衅,“好,二十两,拿到手我就跑。”
“呆,谁会带这么多钱在身上?”江钰行抬手欲拍她手,却没有拍下去。
楚宁顿觉尴尬,缩回手,忽瞧见附近有什么躺在沙子里,好奇走近,“这是什么?白白软软的,很好摸的样子。”说着,真的伸手要摸。
江钰行顺着瞧去,脸色大变,急急抓住楚宁胳膊往后一拽,“别碰!有毒!”
楚宁刚因撞上身后硬梆梆的身板而头晕,一听有毒,神智一下子清醒,盯着那东西问道:“这什么?”
“水母,应该是被海浪打上来的。”江钰行肃着脸,“记得看到奇怪的,别乱碰。”
楚宁认真看着,直到察觉出两个人的肢体接触,江钰行正悄悄离远。
楚宁心一下子怦怦跳,面颊滚烫。这情景太窘迫了,她当机立断,蹲了下去,摸着左脚踝“哎呦哎呦”地叫。
这痛苦的叫声,惊醒了为自己无意识制造出的接触而心慌意乱的江钰行。他忙蹲下问:“怎么了?”
“我脚好像崴了……”楚宁憋出一点眼泪挂在睫毛上,做出很痛的样子。
“沙子这么软,也没踩到石头,怎么就崴了?”
楚宁气愤控诉,“上次你撞倒我后,我这左脚就禁不得崴了。还记得茶馆不?要不是左脚痛,我也不会又撞了你还昏倒。”
江钰行是听过一种说法,崴过的人是很容易再崴的。
“那天天黑我也在气头上,没看到人……”江钰行小声辩解,见她痛得要哭的模样,便转了身,将背对着她,“我背你,我认识一个正骨大夫,医术很好的。”
楚宁愣住,眼前的背很宽实,背上去一定稳稳的很心安。可是,她是装脚崴的,这要如何继续?
“不用了,我这应该很快就好了,我还没好好看大海呢。”
江钰行没有动,“快点上来。大海一直在,下回还可以再看。”
楚宁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办法,若说不痛了,他肯定不相信。她只得爬上他的背,一句话也没有说,怕一出声就泄露她的异样。
不是只她有异样。
因已过立夏,身上早已不是厚厚的服装。隔着不厚的衣料,楚宁很快感受到了温度,还有心跳。
看着他发红的耳朵,楚宁不是呆子,但是……她怕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她找了话题问道:“青云他们在爬哪座山呢?”
江钰行脑袋动了,面朝不远处一座山,“就那山。”
“要会合吗?”楚宁又道,“要会合的话,我的脚可以先放放,好像已经不怎么痛了。”
“没事,他们不见我会去店里看情况的,你的车还在那呢。路过店铺的时候,我会和掌柜说一声。”
这都想到了,楚宁认命由着他背,渐渐地,心中负担也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