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指,急切地探向江寻的颈侧。
指尖下,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跳动!
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瞬间冲垮了程辞强撑的意志,他身体一软,险些栽倒在江寻身上。
他大口喘息着,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看着江寻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中后怕不已。
若非最后关头“断肠”的守护和那一点结界残余之力,若非这厚厚的腐叶……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江寻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涣散的目光在浑浊的空气中茫然地停留了片刻,才终于艰难地聚焦在程辞那张同样狼狈不堪、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
江寻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像是认出了程辞,那涣散的瞳孔里,竟然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亮,然后……极其费力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弧度的、虚弱到极点的笑。
“……咳……”他试图说话,却先咳出一小口带着乌黑血沫的鲜血,染红了唇角和下巴。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或者说已经没有力气在意,只是用那微弱得如同蚊蚋、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带着他一贯的、即使在死亡边缘也要强撑的戏谑调子:
“哈……程……程辞……命……真硬啊……这……都没……摔死……咱们这……算不算……死里……逃生……”
程辞看着他这副气若游丝还强撑着贫嘴的模样,心头百感交集,又是气恼又是庆幸,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寻又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眼皮沉重地似乎又要合上,但他强撑着,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程辞脸上,语气像是仍带着笑意:
“喂……程大……医师……别……光看着啊……快……救救我……呗……我还……不想死呢……这……可……撑不了……多久了……”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再次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清醒和玩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江寻!撑住!”程辞嘶吼。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负罪感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程辞。
他素来骄傲,锋芒毕露,从不认为自己会拖累他人,只觉得快意恩仇,一切后果皆可一力承担。
但此刻,看着江寻那张泛着死气的脸,感受着他生命之火的微弱,程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是他!
是他的张扬,是他的轻狂,是他那不知收敛的锋芒,将信任的朋友拖入了这深渊。
他紧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混着血污,重重砸落在江寻冰冷的额头。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他声音破碎哽咽。
昏迷中的江寻,眉头极其轻微地一蹙。
断肠自动飞到程辞面前。
程辞明白此时自责无用,他按上江寻的脉搏。
而后猛地睁眼,眼中脆弱尽褪,只剩不顾一切的决绝。
“我不会让你死!”他咬牙发誓。
程辞小心地将江寻从腐叶中抱起,尽量避开左肩的伤口。
江寻身体冰冷沉重,气息微弱。
断肠仍旧发着光,悬在程辞身边。
“断肠,送我们出去。”他将仅存的、最后一丝灵力,疯狂灌入笛中。
断肠发出笛音,白光暴涨,瞬间凝结一个剧烈波动的光罩,罩住两人。
程辞脸色惨白如纸,强行催动的反噬让他再次吐血,他抱着江寻,借着白光,猛地踏地跃起。
两人在摇摇晃晃的白光包裹下,艰难地、缓慢地向着头顶那一线月光攀升。
程辞视线模糊,全靠意志强撑。
“撑住……”他死死盯着上方,鲜血滴在江寻脸上。断肠承载着最后的希望,在绝望的悬崖中迅速向上。
月光渐渐清晰,云雾消散。
然而月色正中时,光芒散尽,霎时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空中交织成网状的闪电,后又垂直落下,反复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