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小妹妹。
听说你才十岁,我就不用那些格式啦。我是在前几天才从小樱姐姐那里听到你的故事的,你真的好顽强,比我厉害多了。听说你和我一样,因为生病哪里都没去过……太遗憾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我究其一生都在这几栋楼间徘徊,未闻鸟语,不识花香。
也许我说这些你现在看不懂,那就换一种方法吧。小妹妹,你能带着我去看看这个世界吗?
得知我的心脏与你配型完全成功时,我的心情非常微妙。因为我知道,即将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我,将留下我存在过最鲜活的证明,并以另一种形式健康地活着。你能理解吗?仿佛濒死之人看到了再生之机。
海南、伊犁、黑龙江、山东半岛……希望你带着这颗鲜活的心脏,用你的眼睛、你的足迹完成我们两个共同的梦想。
当然,无法走出来看世界也没关系,我希望你带着我的祝福,活出自己的人生。
——未曾谋面的朋友。”
小樱说:“我上周轮班轮到了那个科室,才认识的她。聊天的时候提到了安安,她很感兴趣,说等她病好一点想来认识一下。”
“原本她就跟父母商量好要捐献眼角膜,听到安安的事后主动要求做了配型,得知配型成功,她写下了这封信。”
“她最后没能拥有下床的机会。”
柯彦郑重地把信折好,放回信封。
司墨轻轻搂住柯彦的肩膀。
八点半,陈子格赶过来了。“怎么样了?我刚知道,昨天上午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陈子格焦急地说。
柯彦话音平静:“刚过半个小时,还没消息。”
“我昨天下午去宝通寺求了的,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不会有事……”陈子格的紧张是外在型的,这会儿已经控制不住地转圈念咒做法了。
而柯彦就是越难过越憋在心里。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几人望眼欲穿地守在外面,几乎要将手术室盯个窟窿。柯彦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明明觉得过了半个世纪,一看表才不到一个小时。
“里面的人一次都没出来过吗?”陈子格转了八百圈了,还在不停地走来走去,视线第无数次投向墙上的诊室介绍。
“你别转了,坐下歇会儿。”柯彦无奈,挤出一个笑容:“手术要四个小时以上,耐心等就是了。”
陈子格眼角差点飙出泪:“……柯彦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笑得也跟哭似的。”
柯彦无言以对。强颜欢笑的滋味不好受,他如今连弯嘴角都像是机械动作。
他们三个站在手术室外,像是在等一场漫长的终极宣判。
所有条件都握在别人手里,他们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时间像冬天勒脖子的高领毛衣一样,不急不缓,让人透不过气。
“喝点水。”司墨把杯子拧开递过去,直接杵到柯彦嘴边。他现在已经不用询问的语气跟柯彦说话了,吃饭喝水这些事,得非常强硬柯彦才会听。
柯彦干燥苍白的双唇终于有了点水分。
九点半。
十点半。
十一点半。
有护士从里面出来,几人呼啦一下围了上去,给护士吓一跳,连忙摆手:“家属别急,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哈,手术正常进行的情况下一般是不会喊家属的。”
十二点。
柯彦有些头晕。忽然间,他听见手术室侧边小窗口的喇叭沙沙响了两下:“柯佑安的家属在不在?”
声音很急。柯彦眼皮直跳,两步跨过去:“在,我在。”
巡回护士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推出一个文件夹:“家属您好,我是这台手术的巡回护士,我叫赵蓉。这边了解到您是病人的哥哥,请问您是否获得法律认定的监护权?”
“是,相关材料已经提交给医院了。”柯彦嗓音干涩,却十分平静。
“是这样的,现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林医生委托告知:手术中突发主动脉吻合口出血,血压降至60/40毫米汞柱,现诊断为失血性休克,病患情况危重,目前已经进行了止血抢救,并准备输血维持后续手术进程。”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把原本就有些不清醒的柯彦砸得头晕眼花。
“怎么回事啊医生,现在什么情况??安安她到底怎么样了???”陈子格急得上蹿下跳,逮着医生一刻不停地问。
巡回护士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尽可能让声音显得温和:“病危通知不等于放弃治疗,目前医护人员正在采取多种方案全力抢救,只是需要保证家属的知情权,您签了字后以便医生能更专注于救治工作,大家先别担心。”
柯彦几笔签了名字,递过去:“辛苦你们了。”
“如果您有任何问题或者需要了解患者的情况,可以随时与我或者主刀医生联系。”小窗被关上,所有视线再度被隔离。
“哎呦急死我了,怎么突然就病危通知了??前面几个小时不是还好好的?!”陈子格急得上蹿下跳,心火旺盛到一刻都停不下来,还是柯彦看不下去递过去一瓶水:“喝点水冷静一下。”
“不是你俩怎么都那么冷静?你们都不急的吗??”陈子格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