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声音压得极低,“长公主此举,像不像在撇清干系,给自己造个不在场证明?”
许易歌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这几日还会有变故?”
“说不好。”韶容懒懒向后一靠,“还记得太学时,你与她下棋被杀得片甲不留的模样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易歌一眼,“这位长公主,最擅长的就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许易歌接话,边关多年的历练让他瞬间会意。轻敌乃兵家大忌,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我再加派些人手盯紧她。”
谁知韶容却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必。猫儿觉得没人看着时,才会去偷腥。”
“还有一事……”许易歌突然欲言又止。
“说。”韶容缓缓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许易歌凑近几分:“下月就是秀女大选了。丞相一党连上七道折子,说什么‘国不可无嗣,君当早立中宫’。”
韶容挑眉:“他们前些年怎么不上奏?再说了……”他轻啜一口清茶,“陛下不是昭告天下说自己好龙阳吗?”
“问题就在这儿。”许易歌一脸促狭,“你都回京一个多月了,和陛下还没半点动静。现在坊间都传,说你心里装着别人,与陛下注定……”
他故意拖长声调,看着韶容渐渐僵住的手指,等着他接话。
“形同陌路?”韶容冷笑。
“还有更绝的。”许易歌见韶容脸色渐沉,越发来劲,开始信口胡诌,“听说媒婆们连你的生辰八字都打听好了,连说亲的画像都备好了三箩筐。”
“……”
韶容揉着眉心:“你说那些人到底喜欢我什么啊?虽然我风流倜傥、位极人臣、英俊潇洒、知书达理、学富五车、温文尔雅,但是也不能……都喜欢我吧。”
许易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是不是有病。”
“你别说。”韶容放下了手,“方才还真跟个病人吵了一架。”
“又是万年老二?”
“嗯。”韶容懒懒应道,“阿篆的事情,给他留的伤口太深了。他现在,连句实话都不肯说。”
“唉……”许易歌长叹一口气,“当年那种情形,莫说陛下,饶是我心里也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亲兄长因自己的骄纵任性,阴差阳错地死在自己面前。这样的伤痛,别说是东方礼,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迈不过这道坎。
“此事,容后再议。”韶容轻声道。
许易歌突然福至心灵:“所以你方才,是在生陛下的气?”他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我若是生他的气……”韶容冷笑一声,随手将擦剑的帕子甩到许易歌脸上,“早该被气死八百回了。”
“啧。”他突然不耐烦地站起身,“两刻钟了,该去哄人了。”
“?”许易歌一脸茫然地扯下脸上的帕子,“不是你在生气吗?怎么反倒要你去哄人?”
“……”韶容脚步一顿,回头丢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我都哄了八年了,还差这一回?”他转身往外走,语气里带着几分认命的无奈,“再说了,等他主动低头?”
许易歌听见自家主帅轻笑了一声。
“还不如指望我一鼓作气打下西域来得实在。”
许易歌还未来得及细品其中意味,帐帘便再次被人掀开。
许忆言端着新蒸的枣糕走了进来。
“阿容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她望向晃动的帐帘,又瞥了眼自家弟弟咬牙切齿的模样。
“……负心汉!”许易歌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不是喜欢卿卿姑娘吗?如今又跟陛下暧昧不清,这算什么?!”
许忆言放下食盒,这次连装都懒得装了。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淡淡道:“卿卿是个男子。”
“什么男子?”许易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
“什么?!?!”
“男子?!?!?”
他猛地站起身,差点带翻整张案几。许忆言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按回椅子上,自己则在对方面前优雅落座。
“你觉得……”她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这个一根筋的弟弟,就算她把话挑明了说,怕也是理解不了其中曲折。
“总之就是个男子。”她拈起一块枣糕塞进弟弟嘴里,“吃你的点心吧。”
许易歌木纳地咀嚼着,眼神呆滞,仿佛三魂七魄都被震飞了大半。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什么样的男子会叫“卿卿”?
莫不是……
身似程咬金般魁梧雄壮,面若兰陵王般俊美无俦?
既能得韶容青睐,武艺定是超凡绝伦,那必是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伟岸男子;可韶容又是个极重皮相的,想必还得肤如凝脂、面若冠玉……
天爷哎!
这两样配在一处,那得是个什么骇人模样!
许易歌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个身高丈二、腰阔十围,却生着张倾国倾城脸的怪物,正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唤着“韶郎”。
“噗——”一口枣糕直接喷了出来。
许忆言早有预料般侧身避开,顺手递上帕子:“慢点吃,别噎着。对了,你方才说阿容去哪儿了?”
许易歌抹了把嘴,手指颤抖地指向帝王营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