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接住了朝他倒过来的人。
那双眸子太亮,似是总有高光缀在上方,哪怕在无灯的黑夜里,盛着泪水湿润地看过来,也比夜空中的星河还要漂亮。
他抓握过那把窄腰,很薄一片;他打开过那双长腿,骨肉匀停;他摩挲过水红色的眼尾、扣住过天鹅般的脖颈、在人浑圆上落下过掌印、将丰腴掐出过指痕。
可当时的他还没来得及知晓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便跑了——临走前给他留下了一百英镑,作为一个合格的英国留子,甚至还贴心地留下字条告诉他:不是假/币。
陆放沉默。
他怀疑他被嫖了。
紧接着,当他收到他那位风流侄子订婚宴的请柬,看到那张他未来侄媳妇——或者说是侄婿的照片,对着他空荡荡的卧室哑然沉思。
或许那一百英镑不是嫖资,更有可能是奖励他表现的小费。
陆放继续沉默,眉梢还不自觉挑了一下。
叶小少爷大气。
他看着潮湿的大床和满地的套,大脑平生头一次出现片刻的空白。
远在异国他乡的唯一一次酒后乱性,睡得竟是自己侄子的未婚夫。
呵。
陆放只剩沉默。
只是今日再见面,叶知丛在他面前醒来,认真又无辜地问他:
“请问你是……?”
“……”
视线清明,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
陆放太阳穴突兀地跳了下,“叶小少爷,贵人多忘事?”
等一旁的好心医生向叶知丛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的身份后,叶知丛这才慢悠悠地恢复成那副礼貌微笑的样子,乖乖巧巧喊了一声:
“小叔。”
“……”
叶家父母早已愤然离场,陆时瑜更是跑得跟马一样。
叶知丛就一个人被丢在这里,陆放将他带去了休息室,等输上了葡萄糖,这才悠悠转醒。
原本叶知丛肤色就白,此刻那脸上还带着些病气,连唯一红润的地方也失了血色,嘴唇都是苍白一片的。
陆放替陆家收拾过不少烂摊子,此次也不例外。
陆老爷子不打算出面,作出一副装聋作哑的姿态,想等叶家逼不得已先提出毁约。
可叶威德从拿出那份婚约起,就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也要把叶知丛嫁进陆家,不论履行婚约的那个人是何品行。
明明一日前,陆时瑜左拥右抱一男一女出席风月场所彻夜未出的新闻才刚上了江市快报。
今日又当众悔婚,如今全江市有头脸的人物都知道陆叶两家联姻在即,哪怕闹到如此难堪的地步,被嘲得却只会是一个叶知丛。
陆放看着那张对一切还无知无觉的有些稚嫩的脸,沉默半晌,只冷淡开口:“先送你回家?”
叶知丛依旧礼貌,笑得温柔:“谢谢小叔。”
陆放:。
这份陌生装得太像,像得饶是陆放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他并不认为那日叶知丛有醉到断片的地步,可几次三番下来,叶知丛生疏地恍若确实是第一次见他一样。
一口一个‘小叔’叫着。
脆生生的,听得他胃疼。
-
叶威德一见到叶知丛被送回,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看着叶知丛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待他看过去时还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那无名火就一股一股往上窜。
被当众退了婚,怎么还有脸笑得出来?
可碍于陆放在场,叶威德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更不敢对着陆放口不择言地指责。
陆放在陆家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可谁不知道现如今陆氏的大小决策都要经由他手,名义上行代执行董事之位,哪怕控股最少,却是最拥有话语权之人。
陆老爷子拿他制衡老大老二,若有什么大的变动要通过董事会决策的,那两个人免不得都得去巴结他,以求得拉票。
况且现如今,化解叶氏危机的唯一生路,就是要拿陆氏做靠山。
叶威德也只好对这个不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点头哈腰地赔笑,旁敲侧击地询问,这件事陆氏准备如何收场?
陆放和他名义上是同辈分,轻飘飘两三个太极,便堵得他哑口无言,潇洒离去。
叶威德转眼看到笑得喜气洋洋的叶知丛,那股无名火更甚。
“废物!”
叶知丛:?
“连陆时瑜那种纨绔都伺候不好,叶家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
叶知丛的数据库里似乎是没有‘伺候’这个词汇所代表的含义,他一知半解地思考了会儿,这又低声道:“父亲,我会学习的。”
“……”叶威德的神色更古怪了。
他原本并不太能接受同性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