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连征喘着粗气:“你就这么盼着我死?恨不得我明天就火化了?!”
楚明淡淡地回:“对我来说你就是个陌生人。”
“那你还来?”老人支撑着坐起来。
“为什么报我的电话?!”楚明眼神凌厉,露出一丝狠绝,“你有女儿,有老婆,生了病不找她们,却反过来找我这个逆子?”
“再逆,我也是你爹!别说我病了要你过来,就是我死了都得你给我收尸!”
楚明站起身欲离开:“好啊,记得给殡仪馆留我电话,我一定随叫随到。”
“楚明!你给我站住!”楚连征大吼一声,随后带出一阵虚弱的咳嗽,待平复后,话音明显软了下去,“我告诉你,老子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没多少日子了,但是,你是我的种!我有病,你就得管!”
楚明肩膀微颤,极力忍着冲出胸腔的愤怒,转过身大步回到病床前一把抓住楚连征输液的管子:“是谁?曾经说过与我从此断绝父子关系?是谁?连前妻生病去世的葬礼都没参加?又是谁?搜刮了他们夫妻所有的共同财产,让前妻净身出户?!”
楚连征被儿子忽然折返的身影吓得一激灵,立马护住输液的手背:“我我、我不还留了房子给你们吗?”
楚明咬牙切齿:“那是我姥爷的房子,什么时候变成你大发慈悲留给我的?!”
楚连征:“那你不还有个有钱的舅舅么?反正离了我你们穷不了!”
哈?楚明几乎要被床上的干巴老头气笑了。
楚连征继续撒泼:“我说错了吗?你那舅舅是温氏集团的董事长秘书,工资高得吓人,养活你和你妈绰绰有余!还有你,这几年我给你打过那么多电话,打一个你拉黑一个,要不是这次你爹我快死了,你这个畜生估计还不来吧!”
楚明内心翻涌着层层愤怒,几乎要将他吞没,只是理智苦苦支撑着不想与一个生了病的老头计较:“说吧,你想干什么?”
楚连征回答得倒爽快:“给我钱,我要看病!”
楚明冷哼:“看病的钱没有,但如果你想要个高级点的骨灰盒,我倒能帮你买。”
“逆子!你放屁!”楚连征一把抓过桌上早已空了的一次性水杯,捏成一团砸向楚明。
楚明躲都懒得躲,楚连征又在桌上寻摸一番,见还有一个杯子,便拿过来将里面早已凉透了的水喝了干净,又扔向儿子,缓了几下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年前,温家小少爷走之前送给了你一套京州的房子,就那地段,这些年光收房租收不少吧?”
楚明这才有点反应,看向楚连征:“你去找温栾了?”
楚连征冷哼一声:“是那年你走之前找我处理你姥爷那套房子时,我看到了京州中介发给你的短信。”
楚明暗自松了口气:“你挺能忍啊,现在才说。”
楚连征很得意:“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我告诉你楚明,别说我和你妈离婚了,就算我只有一天可活,那我也是你老子!你身上流着我楚连征的血,你就得给我看病!”
楚明再不想跟这人说哪怕多一个标点。
“楚明!你要是敢不管我,明天我就会去温氏大楼闹!”
“你敢去找我舅舅试试看!”楚明恶狠狠地指着楚连征的鼻子。
楚连征嘿嘿一笑,透着拿捏楚明命门的邪恶说道:“当我傻?我才不会找秦朗!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爹、也不联系你那舅舅,但我知道你一定在意温家那小少爷,他就是你的死穴!”
“你要是敢找温栾,”楚明双眼充血,一字一顿,“我一定杀了你!”
楚连征此时就像个不要命的老流氓,双手一摊,一副人人处置的模样:“好啊,老子一条烂命不值钱,你杀一个试试看!最好判你个七八十万,这样你弟弟未来也有了保障!”
“什么弟弟?”楚明一愣。
楚连征也压了压脾气,缓声道:“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有弟弟了,刚三岁,你离开临安后生的。”
站在门外的王安然禁不住睁大眼睛,探过头再次去看病床上的人,心里感叹到究竟是多大的皇位要继承,竟然让这人顶着五十多岁的年纪再次生孩子!
楚明绷着肩膀,气到脸色苍白。
“算了,不吵了,”楚连征不知是累了还是妥协了,声音弱了许多:“这几年我和你阿姨过得也不好,你妹妹高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了,整天跟着混混在一起不务正业,成天还向你阿姨要钱,你弟弟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这些年光是给他看病就花光了我们所有的钱,所以,我生病的事不能告诉她。……儿子我、我没办法了,只能找你。”
楚明沉默地打量着床上的人,灰白的脸上爬着深深的褶皱,浑浊的眼睛散发的全是老态,甚至曾经浓密的头发此时也几乎脱落了半数,再没有年轻时风流倜傥的模样。
楚明在心里得出结论:他没撒谎,至少有关贫穷方面没撒谎。
“虽然我一丁点儿都不想认你,但也不能为了和你撇清关系而放干我身上的血,放心,你的确生了我、养过我,所以我会管你。”
“真的?”
夏日的温度升得很快,清晨的凉气渐渐散透,透过窗户渗入的阳光渐渐灼热。
楚连征在儿子转身离开病房后,慌忙地抹了一下眼角不知是愧疚还是有救了的眼泪,随后笨拙地再次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