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日面包房离开后,王安然骑着小电驴慢悠悠地在大街上晃荡,盛夏的烈日凶猛又毒辣,晒得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一阵阵针刺般的疼。中途嫣然打来电话说要让他回家吃饭,王安然一点心情都没有,草草地找了个理由便搪塞了过去,回到家之前,又顺道去了趟菜场买了一些菜。
王安然有个没事找累的习惯,每当他心情不好时,他都会变着花样做饭,心情越坏,就越要做麻烦的菜,甚至为此付出两三个小时也在所不惜,不过这么做虽然辛苦却也有好处,一套操作下来,坏心情多半也会随着飘香的锅汽散个干净。
从学长那碰了一鼻子的灰,王安然此时正沮丧得一塌糊涂,急需一顿丰盛的午餐来拯救他低落的情绪。
摘菜、洗菜、调味、炖煮……忙活了大概一个小时才结束,待饭即将出锅时打了好兄弟潘晖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陪自己吃顿饭。
大中午的,潘晖的店里也没那么忙,撂了电话便过来了。
“又被你那更年期主编给压榨了吧?”潘晖知道自己好兄弟的生活习惯,看着满桌子丰盛的午饭后立刻关心地问起来。
王安然盛着饭没吱声。
潘晖大大咧咧地坐到桌子前等着投喂:“还是田苗苗又缠着你了?”
王安然有气无力:“她不一直这样?”
潘晖道:“我看你就是矫情,田苗苗虽然说性格有些霸道吧,但人长得多好看呐,家里有钱、又死心塌地地向着你,你总揪着以前那点破事儿干啥。”
“给你?”王安然将筷子递给潘晖。
潘晖接过筷子双手合十:“歇菜吧,我高中时就发了誓的,这辈子非嫣然不娶。”
“都是犟种。”王安然指的是他和田苗苗。
潘晖打算开吃:“你到底为啥不开心啊,说出来让兄弟帮你开解开解。”
王安然和潘晖很少有秘密,所以真认真想了片刻后说:“我昨天遇见了一个大学学长,原本在咱们这个没名没姓的小县城里遇见个大学熟人是件很开心的事来着,但他似乎对我蛮冷淡的,今天上午去找他,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但我去找他时他却走了,还有,我爸下周店庆,我找他做个蛋糕他也不是很愿意。”
潘晖不屑一顾:“人家也许没你这么自来熟呢,小心吓着他。”
王安然颇有些不大理解:“不至于吧,我就是单纯觉得在咱们这遇见他很神奇,也想着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多个朋友多个帮衬啊。”
“有些人吧,就是不爱跟别人打交道,你觉得是帮衬,别人倒觉得是麻烦,”潘晖做了七八年买卖,人情世故上还是有些存货的,便说道,“这样,今天就别去了找他了,人摆明了躲着你的话,今天肯定不会再露面的。你明天从我那拿瓶酒,晚点再过去。他既然不想跟咱们打交道,那咱无论作为本地人还是学弟都不能失了礼数,将该表的善意表了,往后人要是还想跟你玩的话,自然会主动联系你的。”
王安然还是有些摸不准:“这样行吗?”
“放心,都是男人,没有什么是一瓶酒搞不定的,我明天给你挑个高档货。”
“好,那我明天过去。对了,我爸店庆时,酒水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包我身上,保证亲自送到!”
王安然朝发小竖了个大拇指,啧啧赞道:“还得是我妹夫!”
潘晖吞着米饭,差点没被这个称呼给呛死,嘿嘿地笑得一脸不值钱,恨不得立刻放下筷子给大舅哥拿酒去。
第二天傍晚左右,王安然便去了潘晖的店里,拿了一瓶据他描述说「城里人都爱喝」的高端红酒,然后像护着一沓人民币似得直奔楚明的面包房。
刚到附近时,他没再往前走,而是在面包房的对面奶茶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紧盯着那扇玻璃门,当某一拨客人离开时,他凑着打开的空隙正好看到了站在收银台前的楚明学长,这让王安然很是开心。
时间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擦黑时,楚明才背着包从面包房里出来,王安然见状立刻起身去追,并在他身后像个跟踪狂似得不紧不慢地尾随着。
王安然以为自己跟踪水平很高,没成想才过了一个路口便被发现了,当楚明转过身用眼睛锁着他时,王安然竟一时之间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学、学长,好巧……”
楚明努努下巴,示意王安然看向一边,此时,临街的豪华店铺里被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上,将俩人的身影映得格外清晰。
王安然更尴尬了,挠着头连理由都编不出来。
楚明往回走了几步,靠近王安然,夹杂着些许无奈问道:“还是蛋糕的事?”
“不是不是……”王安然急忙摆手否认,后又想到他想从学长这订蛋糕的意图的确存在,便又改口:“对,我是想订蛋糕来着,只不过我、我今天来找你并不单纯是为了蛋糕的事。”
楚明双手合在腹前,用极轻的气息叹了一声,歪头看着王安然等着他的答案。
王安然被学长盯着心里阵阵发紧,甚至后背的毛孔都似乎被摁了开关似的突突往外冒汗。
这种在社交上稚嫩如斯的模样,王安然清晰地记得还是在自己上初中第一次升国旗演讲时的事了!
王安然闭了闭眼睛,对着自己暗骂了声不争气。
“不说我走喽~”楚明忽觉得小学弟窘迫的模样很是可爱,遂佯装出要离开的态势逗他。
“学长学长,”王安然立刻拉住楚明胳膊,要死一般地咬牙说出了自己跟在他身后的目的,“蛋糕的事先放一边,我找其他面包房也是一样的。今天来找你,一是谢谢你周五晚上帮我买药,另一个想法就是,我觉得在这个小县城里能遇见曾经大学的学长,是个挺令我开心的事的,我只想对你尽尽地主之谊,但如果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困扰,这个就当赔罪了。”
楚明看了眼王安然手里的红酒,对酒相当有研究的他一眼便看出这瓶酒价值不菲。
“太贵重了。”
王安然再次靠近了楚明几步:“我知道学长你可能不是很想和人打交道,但这酒请你务必收下,算是学弟我欢迎你来东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