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样
也只是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
我是你的一条狗
你越是打我
我越是向你献媚
请你就像对待你的一条狗一样对待我吧
踢我、打我、冷落我、忽略我
可是不要让我离开
虽然我微不足道
可是让我跟着你吧
在你的爱里
我的地位
还能比一条狗都不如吗
──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
朴到贤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尚处于少年与青年的过渡阶段,青涩的脸颊肉和胡茬也显得格外富有活人气息,他一手撑在墙壁上,高挑颀长的身子在我的面前打下一条阴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讨厌朴到贤这番让我仰视的姿态,讨厌他温情之下的冷漠的寒冰,讨厌他高高在上的傲慢。
如今他又以这样一个傲慢的姿态拦住我的去路──我心底的岩浆按耐不住地喷发出一小缕,那金红色的浓稠液体在我坚硬如岩皮的心头上流下一条蜿蜒的痕迹,将周围早已愈合结痂的疤痕又重新烫软,隐隐要渗出血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感觉到一种极为强烈的破坏欲,与仿佛那个在李承勇那里碰壁的“主人”人格在朴到贤面前又膨胀起来,摇晃着我的理智。
我仰起头看着他,白炽灯泡在他的脑袋后面一晃一晃,刺得我的眼睛发出一阵阵的酸胀,仿佛寄居在我的眼球里的情绪就要爆发出来。
我不说话,于是这场无声的战争就在我们之间打响,双方都傲气十足,决计不向对方低头,因为低头就是示弱,就是把主动权交到对方手里。
我注意到他扒在墙壁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紧,指尖连带着浅粉色的指甲盖也微微泛白,指甲缝里残留着几点白色的墙灰。
──他在紧张。
我像是无双剑姬一般灵动飘逸地挥舞语词的利剑,对着朴到贤身边刷新的破绽,好整以暇地开口:“你在紧张?因为我。”
他另一只垂下的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就好像恼羞成怒的猎物一般对着猎人进行无谓的挣扎。
即使失去了主动权和先机,也不愿意束手就擒吗?
我低下头,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手腕上属于朴到贤的手,他的手很大,指头很粗,指节分明,指腹带有一层因常年握着键鼠而留下的薄茧,他生活习惯很好,从来不留泛黄的、发酸的、让人要把隔夜饭吐出来的长指甲,那几个浅粉色的指甲像贝壳又像玉石,光滑,油亮,透露出健康的血气。
手背连着手腕的血管因为攥握的力度而凸起,炽热的温度透过这只手将我们链接起来,可我是否想要这样的链接呢?我是否要和他产生链接呢?
我心底恶劣的怪物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当然,这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所以我顺从地被他拉进漆黑的会议室里,顺从地被他拉进情感纠葛、控制与被控制的角斗场里。
当然,这是我自愿的。
即使已经被门板隔离开来,朴到贤的手还是没有松开我,只是力道松了很多。
我的肩膀靠在门板上,明明重新处于黑暗的境地,可因为有了“朴到贤”这个锚点和方向,所以我起初兵荒马乱的内心出奇地冷静下来了。
甚至于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朴到贤之于我竟然也可以称为“锚点”了。
我的灵敏度在进入私密空间的一瞬间被拉低到极限,心跳的速度与脸颊充血的程度成正比,我单手撑在胸前抵挡着朴到贤的靠近,可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陌生气味却一直在进犯着我的感官意识。
太近了。
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甚至于被他握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我分不清那是吊桥效应下的兴奋,还是因为预感到失控而不愿逃避的愚蠢的冒险。
于是我只好遵循自己本能的危机意识,抵抗着他的诱惑和恐惧。
“权允熙,不是很喜欢躲吗?”
他说话了,同时也拉开了和我的距离,他的语气很戏谑,似乎在嘲笑我的纸老虎姿态:“那你呢?解决完李承勇,想好要怎么处置我吗?”
“是要把我变成你不相关的路人甲乙,还是试图要掌控我的情感?我该不该施舍你一点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爱来配合你过于旺盛的主体意识和表演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