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更深。
凌意见凌睢不答话,又道:“那次你同父王进京回来后,你便同我说,四殿下许诺将来要给你鸾鸟,可是后来他有兑现承诺么?他许你承诺,让你为他而等待……你瞧他自小便缠上你了。”
凌睢猛地回头,撞见了凌意满眼的恨意。
“怎么会……”凌睢起身后退,后腰撞在了墙上。
他死死咬着下唇,喉间泛上一股甜腥。
回忆起当初在雪地里向他求救的场景。
冰雪,寒梅,慕九龄行过的背影,接住自己的那双手,一记藏在其身后的阴谋……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被他针对的人,偏偏是我……”凌睢喃喃自语。
这些年,不,自认识他以来的全都是笑话,那些情意缠绵的私语,不过是慕九龄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戏码,凌睢偏偏做了这个最可笑的噱头。
凌睢突然起身,像被什么东西夺了魂一样,全身麻木,眼神空洞,朝着那张破旧的床榻走去,垂身倒在上面。
“哥……”
凌睢往床榻深处蜷缩,低声道:“凌意你先走,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凌意起身走到床边,望着一蹶不振的凌睢,心下像被所谓自责的东西搅动了下,“好。”说罢,自径消失在寝殿中。
屋子内又静了下来。
他本就对滇王和王妃没有情感,他们的死活于他而言掀不起波澜,只是他恨慕九龄,恨他从一开始便将他蒙在鼓里。
凌睢他自是有辨识能力的,凌意说的有些东西不尽然都对。
慕九龄当初将他救下并非是要将他留在身边折辱,而是因为他的愧疚。
他愧疚于凌睢,无论是鸾鸟一事,还是灭族一事,他都有愧于他,碍着这层愧疚,他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将人救下,来弥补自己心上的缺失。
这世上最可恨的人便是以“命”为有,将别人束缚在身边的人。
就像滇王给了凌睢生命,便以此作为桎梏住他的理由,若是要求他要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偿还,那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来到过这人世间。
慕九龄救了他的命,便以此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若是要求他用自己一生的真心去偿还,到头来反倒被辜负,既然如此,那他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这人,从未与他过有任何牵绊。
这些人对他哪有什么爱,不过是一场以爱为由的索取罢了。
他现在才将这些人与事看得透彻。
凌睢先前的风寒并未好全,自打进入冷宫后,食水不进,病情便也加重了。
那日,王喜端着一碗药,和一盘糕点前来,放在桌上。
欠身道:“凌公子,陛下命奴才来叫您喝药,药喝完了,再把这一旁的糕点……”
王喜话未说完,便听凌睢道:“拿走。”
“陛下说了,让……”
“我说了拿走。”凌睢态度强硬。
“是。”王喜只好应下。
王喜离开片刻后,又踅转了回来,凌睢起身,话还未脱出口,目光便先一步落在了后头进来的慕九龄身上。
王喜再次将东西放在了桌上,转身退出去,带上了门。
“你以为绝食就能逃离朕么?你现在有什么权利同朕说不。”
慕九龄的声音在凌睢耳边响起。
凌睢扭过头去,没有答话,心下冷笑一声,对方不过也是在用自己的权势压制他罢了。
“我不吃,你走。”
他越是这样,凌睢便越是恨他。
慕九龄欺身过来,一把掐起凌睢的下巴,眼神阴鸷,“不吃?你如今连一口饭都要与朕作对了么?”
凌睢被迫抬起头,一双眼狠命瞪着慕九龄。
对方的手稍微松了松,凌睢趁机挣脱下来,反手将慕九龄推开,“你给我滚!”
慕九龄猛然踉跄脊背,低笑出声,“好的很!”
话音一落,便拽过床边搭着的腰带,按住凌睢挣扎的双手,要将他绑在床上。
“你做什么!”凌睢惊恐。
“既然这双手这么爱推人,便绑起来好了。”
“你混蛋!”
床榻在两人动作之下发出“吱吱呀呀的”的声响。
凌睢双手被慕九龄钳制在床头,手是不能动了,可腿仍旧挣扎,他活像一条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
“别动了,”慕九龄按在他的双腿,狠狠道,“再动把腿也绑起来。”
慕九龄转身将那碗药端了过来,舀起一勺,送到凌睢唇边。
谁料对方仍旧不屈,上下唇紧闭着,根本不让那药有任何送进去的机会。
“这可由不得你。”
说罢,仰头将药灌进了自己的口中,捏住凌睢的下巴,俯身贴上他的双唇,撬开牙关,将药抵进了他的口中,舌尖探进他的口腔,一遍一遍舔舐着唇舌间的每一处。
“唔——“
凌睢被突如其来的药水呛出了泪花,慕九龄将人松开后,他猛地咳嗽起来,恨不得将五脏六腑也咳出来。
一面喘息着,一面哭道:“我不要了……”
方才喂进去的药一连呛出。
就在此时,他挣脱开了绑着他双手的腰带,夺过慕九龄手中的碗,向地面砸去。
碗“砰”的一声,碎掉满地,留有一屋子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