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谣伴着丫头的叨咕,又灌了两桶水,听至此,肚子忽然咕唧冒了动静。
花儿眨了两下眼,赶紧连同青石槽子一并注满水,尔后与祝谣约着,待快手干完活,便同去灶房吃朝食。
祝谣也是这般想,爽快地点头后,提着小桶走到堂前。
她握住葫芦瓢,使着巧劲旋腕,水珠子便成串儿甩了出去。
洒得七七八八时,祝谣便开始清扫起来。
托懿阳公主,也就是裴执鹤生母的福,宁远侯府兴栽花卉绿植,单明鉴院就有不下十种,四时八节她都得清理残花落叶;
加之裴执鹤好洁成癖,更是挑剔到但凡在院落里见着残红零绿,就要冷脸;
自多年前驸马爷和懿阳公主双双坠崖后,府中顶尊贵的主子便是裴执鹤,他咳嗽声都能惊动宫中贵人差太医来请脉,一冷脸,张总管立时能叫人牙子领走扫地的丫头发卖,故而祝谣将打扫这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
论起来,她得打两份工。其中一份工,至今只吃到个“能回家”的大饼,另一份工,也没有劳动保障。
唉,怎么穿书了她还是个穷人?
祝谣从院内一路扫到院外小径,天边也泛起微光,阖府渐见忙碌,下人们穿梭不停。
见扫得差不多了,她用簸箕分装落花和枯枝落叶,来到不远处有假山遮挡的小池旁,左右顾了顾,然后一把倒入名花残骸。
依祝谣来看,裴执鹤这脾性都是给惯出来的,可谁叫他靠着老娘吃上了天底下无出其右的软饭呢。
祝谣惦记着早饭,将家什收拾停当,便从树后钻了出来,却不料一下踩中只红绣鞋。
她面不改色地挪开脚,瞧那鞋面应是好缎,纹着并蒂莲,虽有些褪色,但针脚细密,除了她的鞋印之外,再无其他脏污,可见保养得甚好。
眼角瞥到石榴红,祝谣的目光便顺着鞋边的裙摆一路往上,掠过起伏,最后顿在了美人的芙蓉面前。
噢,是张总管买的四个通房丫鬟里容貌最盛的海棠,也是她需要共谋的同伙。
大抵见自家侯爷年及二十还不近女色,张总管特意从府外挑选了四个良家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打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不准就成就好事的主意,每晚安排一人给裴执鹤奉茶。
可惜接连两日,都以通房丫鬟完好无缺地走出书房而宣告失败。
祝谣曾看过这本名叫《冷面侯爷的心尖宠》的限制文,然而当时只顾吃肉,剧情几乎囫囵吞枣,看了大半又觉腻得慌便弃了,是以现在回想起来,如罩云雾般朦胧。
不过她终于艰难地从零散记忆中,挖出了点故事的脉络。
若是未记错的话,男女主的初次欢好,便是由裴执鹤被下了春//药,女主珍珠为其解药而发生的。
“站着不许动!”海棠美眸一瞪,先发制人道,“要是跑了,我找张总管治你!”
祝谣听话地杵在原地。
见她被唬住,海棠沿着祝谣踩出的脚印,转到老树后头,谁想银子没瞧见,倒有一摊烂枯叶堆成小山般。
海棠皱眉,搞不清这是什麽名堂,可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绣鞋被弄脏了,实在憋火。
她扭头就要算账,却在看到兀自站着的祝谣后,忽然心头一动,有了计较。
海棠睄向四下,觉着这儿不是个适合说私密话的地方,甫欲近前,只听祝谣的肚子咕噜作响。
她手中提着的是刚从灶房捎来的热食,香气四溢,祝谣累到现时滴水未进,根本抵挡不住荤油勾鼻。
“可是饥了?这许多吃食我一人也消受不起,不如随我到房中同用可好?”海棠抿嘴轻笑,眼波流转间,更添几分妩媚。
像祝谣这种粗使丫鬟,纵使进了明鉴院,照旧是个三等,月钱只有五百文,偶尔打牙祭还得与花儿凑份子钱,半年不知肉味。
如今不仅有白吃的机会,还能配合海棠做任务,实在是一箭双雕。
祝谣遂老实道:“想吃,去。”
海棠听她答得这般干脆,眼睛黏在食盒上全然不动,嘴角一撇,心下啐道: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真是个缺心眼的夯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