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希的所有科目中最差的是语文。
这也很好理解,余伯希的脑子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风花雪月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即使有所理解也难以表达出来。
一次考试之后的语文课,余伯希又被语文老师拉出来当典型杀鸡儆猴。
“比喻我相信是大家从小学到大,最熟悉的一种比喻句,我相信大家作为高中生都能够熟练运用这种修辞了,但是还是有一些同学让我发现我高估大家了。”语文老师话音一顿,抽出一份卷子,读到:“早上起床,太阳公公对我笑.....”
班里发出一阵阵爆笑。
“余伯希,你还是小学生吗?你小学生是怎么考的全校第一?”
语文老师最后将卷子在讲台上一拍,掷地有声道:“下去给我练比喻去!不光是余伯希,你们这群理科男都要去练比喻去!练不出来别说语文是我教的!”
下课后余伯希一脸愁容地盯着他的语文卷子,贺炤从后面探头,“小学生余伯希,你的比喻句练得怎么样了?”
余伯希皱着眉头,比他平时解什么竞赛题还要难为的表情道:“我是学不会吗?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都太无聊了罢了!我对它们没有感情,我怎么能写出来比喻?”
贺炤咯咯笑了起来,“难道非得你对它们有感情你才能写出来吗?那你说你对什么有感情?”
“你。”余伯希直直看着贺炤道:“我要给你写比喻句。”
贺炤的心陡然加速,他也很好奇,余伯希心里的他是怎样的。
自习课贺炤时不时扭回头,余伯希都在纸上不停地写字。他看见贺炤转头就立马捂住自己写满句子的本子。贺炤越发好奇,余伯希这样一个除了语文其他科目样样精通的奇才究竟会为他写出怎样的比喻句?
下课了,贺炤正大光明地转过身来问道:“你写好了吗?”
余伯希放下笔看了看贺炤,“好了。”
贺炤迫不及待地拿过来一看,依旧是俊逸的字体,上面写了一行字:
【贺炤。】
余伯希仔细瞧着贺炤的反应,好奇自己的练习是否有了成果。贺炤神色平常地看过后竟然就大笑起来了。
“余伯希,你看来这辈子都没有什么文学天赋了!你写的也太好笑了吧!”
余伯希简直要气晕了!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为喜欢的人写情诗,结果他的心上人不但不懂得欣赏还笑话他!余伯希的耳朵迅速染上红晕,赌气似的拿过自己的纸,“你不喜欢我就不写了!”
贺炤连忙制止道:“没有没有!我特别喜欢!”
他从余伯希手中抢过那张书写着少年情思的话,放在心口,郑重道:“我真的很喜欢。”
见贺炤真心实意说“喜欢”,余伯希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余伯希的小马,小时候失去过一次,而后在贺炤这里失而复得,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连第二次,他同样也还是要失去。
这段时间谭咏菲对他的成绩过问得不似以往那么多了,余伯希没有觉得轻松,反而内心涌现出更多的不安来。
今天余伯希回家,谭咏菲和余昱都在家里,同样被摆出来的还有余伯希这一次的成绩单。
依然是全校第一,但是纵向对比他个人而言,是退步了不少的。
余伯希心中麻木,他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次有关成绩的清算的,内心虽然反感,但也还是如同往常坐了下来。
谭咏菲眼神瞟向成绩单,语气淡然,“你不说些什么吗?”
余伯希的视线从成绩单上收回,“你不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谭咏菲道:“你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的成绩会比之前退步这么多。”
余伯希再也无法忽视谭咏菲的逼问,直视着谭咏菲道:“既然是人,成绩有起伏不是很正常的吗?就算如此,我的成绩不照样还是全校第一吗?”
他像是压抑了太久再也忍不下去了,潜藏在心底的质问脱口而出:“其他人的要求是要和别人比做第一,只有我被要求成为那个永远够不到的那个所谓的‘最好的自己’......”
他轻笑着摇头,最后眼神扫过谭咏菲和余昱:“妈、爸,你们觉得这公平吗?这太不公平了!”
谭咏菲轻笑着,像是觉得余伯希刚才的一番陈词很可笑。
“公平?伯希,我和爸爸带你去世界各地玩时你怎么没有想过要公平?你每次都能跟着最好的老师上课时你怎么没有想过要公平?你能次次拿到全校第一,甚至从国际部转来国内部时怎么没有想过是否公平?”
最后的审判落下,“伯希,你不能占尽了父母带给你的特权后还要向我们索要公平。”
于无声处,余伯希仿佛被千刀万剐而过。
古有哪吒要剔骨血还父母,可是今天,他余伯希被他的父母告知,你根本没有资格。
你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你的父母,就算你想剥离,你也没有资格。
再张口,余伯希的声音都变得无比干涩,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句话:“那你们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