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躲?”孟书瑶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记忆中萧鄞反应很快、动作也敏捷,不知今天怎么回事。孟书瑶也没心思练刀,拿起小桌上的丝帕捂了上去。
萧鄞连连道歉,又问她有没有伤到,确认她额头没事后,才忙不迭用丝帕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孟书瑶目送他背影,有些怔愣,轻轻抚摸自己右手腕,垂眸注视半晌。
那块皮肤有些麻、有些烫,好似被烈火灼烧过。她蹙眉抬臂,似乎嗅到极淡的草木清香,洁净、空灵……
她摇摇头,赶走纷乱思绪,摆出起手势,想再练一套。刀身挥出时,忽地想起方才,他站自己身后、近乎环抱,手把手指点她如何出刀。
当时,洁净的草木芬芳、与玫瑰花的甜香融为一体,声音近在耳畔,呼吸吹过头顶,体温滚热、透过薄薄几层布料,似要贴上后背。
她顿时感觉,脖颈、后背也开始发热,像有无数细密沙砾,在双耳、头顶、脖颈、心底一遍遍摩挲,又酥又痒。
她揉了揉滚烫的脸颊,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绪。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这只男狐狸勾引了。
她目光缓缓在檐下一样样物什游移:她从他手中自然而然接过、一饮而尽的茶杯,她用得顺手的那把刀,还没收进去的捣杵捣钵、还粘着深红花汁……
垂眸思索片刻,她叫来热水,回房沐浴。穿素色交领齐腰襦裙,斜靠在檐下躺椅上,望着横贯天穹的璀璨银河出神。
轻轻举袖,嗅到衣上熏染的龙脑香,似清凉冰雪,带给她久违的笃定。
她如释重负,长长舒出一口气。
一直坐到华灯初上,才听到轻盈的足音,是萧鄞。
他换了身干净衣袍,手和脸洗得没半丝血迹,伸臂将一物递到她眼前,正是方才给他捂鼻子的丝帕。
亦洗得干干净净,烘干之后、洒了几滴玫瑰香露,透着馥郁甜香。素色丝绸底面泛起柔光,一角斜斜绣着粉色花朵——娇红烂漫的桃花。
“多谢你的丝帕”,他恋恋不舍看了眼帕子,一瞬不瞬注视她双目,轻咬下唇,认真地问,“这帕子,你还要吗?”
伸出的手发颤,明明正递给她,手指却微微弯曲,似乎只等她摇头,就立即收回袖中。
孟书瑶一怔,忽地竟不知如何答复。
他笑了笑,目色更深沉,重复问了一遍:“这帕子,你还要吗?”
声线低哑如耳畔私语,带着恳求,那眸光流转、似两汪春水,温柔、纯净、无辜。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闭了闭眼睛:“不要了。”
萧鄞又笑了,唇角弧度越来越翘,垂眸凝视那丝帕,小心翼翼、珍惜地折叠……
“石兰,拿去丢掉吧。”她盯了一瞬,忽然闲闲开口,“这帕子不经洗,过水就不好用了。”
他动作一滞。
她笑得如沐春风:“这种式样材质的,我还有许多,全是没用过的。你喜欢什么图案,我叫她们绣个十几二十条,送给你。”
“没用过”三个字,语气略微加重。
石兰趁他愣神,忙抽走丝帕,与一堆要处理的旧衣放在一处。
萧鄞恍惚了刹那,眼角余光追随那帕子而去,抬头已经满面微笑:“多谢公主抬爱,不敢劳烦。”
顿了顿,又欲盖弥彰补充道:“臣俭省惯了,方才瞧着丝帕还好,露了怯,公主见笑。”
旋即,不等她回复,迅速施礼告辞,转身走向外院。
转身刹那,那笑,带两分难以置信、三分苦涩、五分自嘲。
孟书瑶坐直上身,目送他背影,不知怎的,心头涌出些歉疚。总觉得自己无意做错什么要紧事,造成如今这局面。
究竟是什么事,她却记不得了。蹙眉沉吟片刻,她决定对萧鄞好点,先搞清问题、能解决就尽快解决,毕竟之后还有那么久,萧鄞这种聪明又靠谱的人,可不太好找。
于是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等等,咱们今晚不在家用膳。”
萧鄞背影一僵,不解地转身。
孟书瑶笑盈盈道:“来这儿一个多月,还没去江边玩过。听南风说有家新开的河鲜酒楼,叫曲流觞。”
萧鄞眉眼舒展,扬唇笑道:“听说过,一直在官署忙,未照应周全。你若有兴致,咱们今晚……”
“我请客”,她眼神爽朗、敞亮,不带丝毫涩滞和纠结,也没有什么晦暗心绪,“我的谢礼。”
萧鄞笑得更欢:“公主太客气了,那刀……”
“不止是那刀”,孟书瑶悠悠打断,酝酿片刻真诚地说,“你武艺不错,今后得空多指点指点,权当请个师……武教习?”
萧鄞笑容凝固了。
他唇角抽搐几下,气息平稳躬身一礼:“尊者赐,不敢辞。容臣换件衣袍。”
不待她允准,大步流星越过她,走进卧房。
“你不是刚……”孟书瑶疑惑转身,却只瞧见房门被飞快摔上。
“砰!”
孟书瑶摸了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吐出剩下半句“刚换过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