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玲低声骂了句浑话,被身旁的徐千户瞪了一眼。
副帅,这在军营里头是仅此于主帅的头衔。童元良不能不听沈明志的安排,否则一个违抗军令,以下犯上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他一路跟着将军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会因为临阵被换而做出些不合适的事情来。
“既文书无误,那建常便交由沈小将军了,还望小将军能早日替陛下打下建常。”童元良笑道。
沈进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长相粗鄙的指挥使,只觉得出门前伯父同自己几番叮嘱的话都是扯淡。就这么一个看着没什么脑子的人,还需要小心提防吗?
抱着这样的心态,哪怕沈明志说了要他尽量将童元良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沈进也还是叫童元良带着他那没用的一万多人马撤回丰川,自己带着八千精锐留在建常。
此次沈明志赴任副帅一职,除了朝中下拨的辎重外,还带了两万精兵,用以交替屏州军内那些受了伤无法上场的士兵。
当然,就算是杜玲也猜得出来,上头这是怕只派两个将领过来,压不住跟随关成业多年的屏州军。
说不定,还打着若是关成业有异动,便直接带着这两万人马将屏州军上下全都一网打尽的打算。
“嗤。”
正同将士们一起往丰川走的杜玲垂着眼,想到此处嗤笑了一声。
就在她身侧慢悠悠的骑着马的徐千户神情放松,问道:“想到啥了,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没什么。”杜玲摇摇头。
徐千户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丫头肯定是因为上头此番举动透露出的对将军的防备之意而感到不舒坦了。
“急什么,打战这活儿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他笑道。
“况且人家带的自己的兵去打,又不是叫我们的人上战场。”
徐千户说着,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冷漠来。
“便是因为沈进的自大全都折进去了,那上头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就是可惜了那些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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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玲扪心自问,她在建常每一次打攻城战,那都是尽了全力的,营里的士兵们也都没有浑水摸鱼的。
郑寿在身旁那谋士的辅佐下,将建常府把守的是滴水不漏。
但就是这么叫人不敢相信。
就在杜玲等人回了丰川的第四日,建常传来了沈进的捷报——历经八个时辰,他带着八千精锐拿下了建常。
虽说叫几个将领跑了,但八千士兵只伤亡了不到两千人,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原本还因为人数比屏州军稍少一些,而被分外不爽的屏州军压了一头的沈家军顿时在营里抬起了头。
两边士兵的冲突、摩擦,也越来越多。
直到屏州军这边被许卫道揪了十来个人出来受军棍,营里的纷争才因为一方的消停与退让而变少了一些。
先前从建常回来的那些士兵们因为过于震惊,都忍不住私底下来找杜玲。
“杜大人,你说难道真的是咱们太弱了些?”一名士兵神色挣扎道。
“对啊,不然为什么我们打了十几天都没打下来,人家八个时辰就拿下了。”另一名士兵附和道。
杜玲翻着手里的兵书,语气平淡:
“想这些干嘛?人家打的快还不好?早点打完咱们也好早点回屏州去。”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才几日功夫,原先在路上还乌云密布的杜百户便如此看得开了。
但转念一想,杜大人说的也在理。
上头既然不信任他们,那他们便歇着呗。
将士们愤愤不满的来,风轻云淡的走,整个屏州军里头慢慢散发出一种风轻云淡的氛围来,叫想着等两边摩擦再剧烈一些便拿屏州军将领开刀的沈明志暗道奇怪。
杜玲自然不知道沈明志的打算,只不过上回同徐千户交谈过后,她自己便慢慢想开了。
想不开也没办法,势比人强,总不能她骑着马赶到都城去,问皇上为什么不信任屏州军、不信任师傅吧?
杜玲向来善于趋利避害,只不过在军营里生活的这些日子,叫她行事越发锋利,反倒忘了从前的为生之道了。
不再纠结那些事情的杜玲,便开始看起师傅给她的那些兵书。
营里多了一位副帅,这让本就因为监军李鹏涛而清闲了许多的关成业越发得闲了,一日里竟能抽两个时辰来指教杜玲。
除了关成业外,谢嘉运每日也有一个时辰用来给杜玲讲解答疑。
说起来,这也是意外。
毕竟谢嘉运再怎么博学,兵书一类的技巧类用书看的也不如关成业来的多,体会来的深。
但巧就巧在关成业丢给杜玲的那一摞书里头,还夹了几本“杂书”,这类杂书既有政论札记,又有地理风物,杜玲读起来颇有一些难度。
那日她正准备带着书去找师傅解惑,但关成业恰好没空,而她回营房的路上又碰到了谢嘉运,便顺势求教了一番。
谢嘉运学识渊博,讲起这些难懂的典故来由浅入深,叫杜玲学起来分外轻松。
本来她是不准备天天麻烦人家的,毕竟人家这么大派头的贵公子。
但谢嘉运在得知她在看书后,便主动提出了每日空出一个时辰来同她讨论这些的意见。
原话是这么说的:“杜大人先前帮了我大忙,每日操.练之余还要抽空来帮我。而如今这对子清来说,不过是做些对自己来说十分简单又轻松的活儿,杜大人可千万不要拒绝子清。”
杜玲还能怎么办?那当然是厚着脸皮找人学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