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在黑黢黢的地下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怎么会在这里?”沉默了一会,三人竟同时开口。
夏晨曦率先解释了:“天象异变,外面太冷了,灵气失控,我们要去焰核炉重新点火,恢复供暖。”说罢便等着林路之的解释。
红药补充:“我们要去点亮整个华京。”
林路之嗯了一声,过了一会说道:“我也是因为太冷了,下来看看火。”
“哦。”红药和晨曦同时说,三人又沉默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多个人也是好的。”林路之敲了敲墙壁,示意自己的方位,他自己却没动。
夏晨曦知道这是要她带路,她战战兢兢地走上前,站到了林路之前头,顺着自己记忆中的焰核炉方向走去,形成了夏晨曦在前,林路之在中间,红药断后的局面。
三人沉默着往前,却各怀鬼胎。
夏晨曦已经冒了一背的冷汗,林路之绝对在撒谎,一个太子大过年的亲自看炭盆,骗谁呢?可是她不知道他意图如何,她更不知道红药与他关系好到什么地步,万一他们二人在这里合谋杀死她……红药真的会那么做吗?
罗红药心里也有问题,林路之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可疑,更何况这条地道几乎是夏晨曦将她骗下来的,万一他们两个早有合谋……可是杀死自己,他们图什么呢?
林路之走在中间,衣袍拖地的窸窣声清晰可闻,他手中似乎有东西,滴答滴答,水滴的声音一直没停过,粘稠,还有着铁锈特有的气味,那真的是水?红药和晨曦或许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也许……也是世上唯一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了。
红药再次感叹:“好冷啊。”打破了寂静。
“好久都没这么冷过了。”夏晨曦干巴巴地回答,一点都不会接话。
“前阵子去栖灵,那里的冬天倒是很暖和。”林路之随意地说着,就像是三个好友寻常的聊天。
“嗯,栖灵君也曾说,他老家的冬天也不冷,妖修灵兽都不用换毛。”
林路之似乎轻声笑了:“栖灵君是何方人士?”
“我没问过,他也没说,以后得空你自己问他呗。”红药说。
林路之低下头去,半晌回了一个:“他应当不想见我。”
越往前走,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只是这里受灵气紊乱影响似乎更严重,空气中越来越湿冷,脚下渐渐有了积水,稍不留神就流进鞋子里。随着他们越走越向下,接近焰核炉,水已经漫过了脚面。
红药继续说着话,这次是对夏晨曦:“师姐,你在癸水期吗,要小心些。”
夏晨曦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嗯。”她轻轻地答应着。
“转一个弯。”林路之说,“顺着这条路下去就是焰核炉了。”
说罢,夏晨曦摸着墙刚刚过去,黑暗中响起一声“师姐”!
林路之的身后爆发出巨大的光亮,照得他眼前一片花白,夏晨曦闭着眼睛靠在墙的拐角,怀中鸳鸯长剑一柄护在身前,一柄藏于左手。
夏晨曦适应了,睁开眼,尖锐的烛台蜡扦与自己的眼睛近在咫尺,像一枚针一样迫近自己的眼球。林路之举着铜烛台意图刺向夏晨曦的手被红药制住,夏晨曦拿剑鞘抵住他的动作,他被两个人控在中间。
原来,红药刚刚问师姐的那一句“你在癸水期吗”正是她们的暗号,嗅觉灵敏的狐妖实际上是在和师姐确认:你闻到他身上的血味了吗。
而夏晨曦的回答是“嗯”。
这句话在三个人脆弱的平衡中,消解了两个人之间的猜疑,形成了三人行中的二人团体,林路之败就败在了此处。
有了光,一切都分明了。他的胸膛上是大片大片飞溅的血迹,连衣袖上也是,那柄铜烛台最长的一根蜡扦,淌满了浓稠的褐色,像烛泪一样一直流到他手上,他没有身着弟子服,而是一身宫装,夏晨曦这才反应过来,他拿的十二头铜烛台也是宫中形制。
“这……不是你的血,对吗?”夏晨曦声音颤抖。
“当然不是我的。”林路之反而笑了,那笑容痴痴的,仿佛在循循善诱,引导她们猜出真相,路之只是他被送入道门中起的道号,现在他该回归本名了——林晟,太子殿下。
他杀了人。红药和晨曦同时意识到了。可是他杀了谁呢?
他一个太子,从宫中沿地下密道出来,浑身是血,他能杀谁,想杀谁呢?
而且师父进宫了。夏晨曦松开了剑鞘,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想要红药退后,只得颤抖着嘴唇,轻声说:“陛、陛下……”
“华京夏家愿效犬马之劳。”晨曦忽然单膝跪地,双手奉上长剑,眼神不断暗示红药,她已经分析出了眼下地宫中的最佳局面,宫变中暂且低头没什么,重要的是要站对位置,留得青山在。
红药还不明白,她一无所知,她只是奇怪,她刚刚还野心勃勃的师姐,怎么突然变成这副表情,怎么一个称呼就能将她高昂的头颅压倒。
“你们能不能说点狐狸也能听得懂的?”罗红药眼珠在他们两个之间转来转去。
却只见林路之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红药,手中不自觉地收紧那柄烛台,盯得红药脚下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美目定定地看着红药,确切地说看着她的胸前,他手中的蜡扦也指向红药,那里挂着一枚云天玉牌。
“那是谁的?”他问。
夏晨曦想起来,红药不就是带没有神明发的玉牌,才被她抓走的吗?
“你说这个?”红药从胸前将那枚妖修的玉牌摘下来,上面写着的名字却是:罗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