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那在手上点燃的,但姑娘们不太敢碰,唯有林黛玉俨然已成严大胆,和其他小厮丫鬟们在院子里玩的可开心了。
贾环贾宗几个不知何时混了进来,还有贾兰。
黛玉平日里跟他们相处不多,但还是每个人都平分烟火,“谢谢林姐姐”、“谢谢林姑姑”;又因巧姐儿还太小,凤姐让平儿拘着她没过来,小嘴巴撅的可挂油壶。
宝玉也想加入,贾母和王夫人还想接着拦,但最后,还是贾母放他也去蹦跳。
探春和湘云也加入起来,虽然平日里各有矛盾,但不妨碍一块儿,院里都是欢声笑语。
暖阁里,李纨正带着小丫头们摆消夜果,外面一圈玛瑙碟盛着蜜饯金桔,内里珐琅盒码着雪花酥,当中还有一座玲珑塔,每层都悬着金铃铛,细看竟是糖画浇铸的。
红烛又换了新的一茬点燃,暖阁里摆开多副白玉棋盘,又有两副黄石雕的叶子牌。
还有吟诗作画,李纨最喜欢大家一块儿热闹玩这个了,她捧着黄杨木签筒笑道:“老规矩,占花名输了的要饮酒。”
林黛玉过往也玩占花名或下棋,今年却跟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一块儿玩叶子牌。
她诗学虽比不上林妹妹,可也曾被评为理工天才,而理工科最基础的自然是算学。
虽头一回玩叶子牌,简单的规则一下子了解,在第一轮到便赢了个满堂彩,十几盘下来,面前的银瓜子那叫一个堆积如山。
邢夫人数着面前仅剩的三五粒银瓜子,肉疼地嘀咕:“到底是年轻手快,咱们这些老眼昏花的大过年倒成了送财童女。”
王夫人青瓷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林丫头聪慧原是好的,只是这叶子牌到底不比诗词,总该留着三分体面给长辈。”
“哎哟我的好太太哟!”王熙凤忽然笑着帮回,“要论体面,颦儿这副玲珑心肝可比《列女传》还周全。您瞧这算牌的本事——”护甲在黛玉堆成小山的金瓜子上轻轻一敲,“怕不是文曲星君转世,顺手把财神爷的账本也偷瞧了去?”
黛玉将手中“万贯”牌往桌上上一扣,也笑着回:“凤姐姐这话让我想到易安居士的《打马图经》,‘使千万世后,知命辞打马,始自易安居士也’①。”她捻起一枚金瓜子对着烛火轻笑,“赌戏原是智术,李清照能作‘寻寻觅觅’的愁词,也能写'打马图经'的赌经,可见女儿家的才情原该如春江涨潮——”
“正是这个理!”薛姨妈忙打圆场,将雪花酥往黛玉跟前推了推,“当年你宝姐姐学管家时,珠算练得连账房先生都叹服。”
隔壁的尤氏也说:“过去可不连林姑娘如此有趣。”
贾母倚着软枕笑道:“玉儿这张嘴啊,倒比凤哥儿的护甲还利三分。只是……”她故意拖长音调,“只是该罚你教教三丫头四丫头算牌,省得她们总拿月钱贴补诗社!”
满屋哄笑间,王熙凤已扶着腰挪到黛玉身后,丹凤眼往邢夫人处一睇:“婶子莫心疼这些银瓜子,待会我叫平儿开库房,把压箱底剩下的几片银叶子赔您可好?”说着忽然压低嗓子模仿起说书先生,“要说咱们林姑娘这手段,活脱脱就是赌神降世——他身上戴的这枚羊脂玉佩定是文殊菩萨开过光的骰子!”
黛玉将玉佩穗子晃成圆弧:“凤姐姐浑说,这分明是当年易安居士赌赢的彩头——‘木兰横戈好女子,老矣谁能志千里’①。”尾音未落,湘云已举着咬一半的糖画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好姐姐,你快教我两招!明儿就把二哥哥荷包里的松子糖通通都赢来!”
林黛玉朝她俏皮眨眼:“只是易安居士说过——‘争先术耳,故专能之’,可见这赌戏秘诀嘛自然是——最忌心浮气躁。”
隔壁李纨闻声笑:“明儿起咱们诗社可要添个‘打马社’了。”
贾母笑得前仰后合:“了不得啦!咱们家什么时候出了个赌状元!快去库里把娘娘赏的狼毫取来,让玉儿把方才的道理写成匾额挂在你珍大爷开的赌坊门口!”
笑声蔓延至前院,可比喝酒的大老爷们有趣的多。
零点时分,烟花到了一个高*潮,也意味着新的一年到来。
下人们捧来二十四对剔红匣,里头盛着守岁钱——金铃铛用红绳串成手链,银锞子铸成小麒麟,翡翠雕的十二生肖栩栩如生。
黛玉空间里好像已经有了十二生肖,还是玉雕的,便挑了铃铛手链,轻轻一晃,叮叮当当,回大观园的一路上都是铃儿响叮当声,围观的紫鹃雪雁都有点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