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观察对方神情真挚,眼里充满了认真的求知,突然有一种自己提起十万大军在跟空气玩十面埋伏的感觉。
“大概……因为人家年少有为吧。”她倒没有觉得胥明懿有这种过硬的背景,哪个有背景的出来玩票后还销声匿迹的。
贺临风推测:“或许是哪家的少爷?”
“哪家少爷姓这个?”陈鸢隐隐约约觉得他的语气不对,生怕大好的摇钱树自甘堕落产生了攀附资本的想法,果断否定。
“哪家流落在外的少爷?”
被追问的人连连摇头,寻思除了刚开始那一年资源不太好,后面也没让人演多少狗血剧啊,怎么就跟豪门纠葛过不去了呢。
面前略带着压迫前倾的身体重新站直,自上而下的眼神轻松明快,那丝急切和野心仿佛是刻意展露给她看的错觉。
“我明白了,意思是胥明懿不一定有什么身份,但是太神秘,神秘意味着不可估量,所以我和他接触有风险。”
“既然我之前的行程都是听从公司安排,任何风险都是公司帮我隔绝。”他双眼明亮诚挚,天真而信任,不含任何捧杀成分,“之后也要多仰赖陈姐和云霄继续关照了。”
“你……你自己明白就好。”陈鸢一口气提了几次,最终结束对话,踩着鞋跟原路返回。
助理思绪还停留在两人从豪门恩怨突然跳转的话题,下意识跟着余光里的背影往外走,差点被旋转玻璃门碰了个满江红。踉跄着连退几步,突然反应过来:
最后的结果不是等于“我知道对方很神秘有风险,所以该怎么和人交往还怎么交往,犯的错由公司兜底”吗!
之前没觉得贺哥这么能绕啊,真要这么能绕还能次次都顺公司意接下那些不如人意的安排?
还有那位胥少到底有没有身份?
不知身在何处的胥明懿突然打了个喷嚏,感受到一阵没过裤脚的凉意。
“这么多天了,谁一直念叨我呢……”他自言自语着,挥着毫无修剪的细长枯枝,哼着小调往前走去。
前方,只能是前方,因为这片区域并没有足够分辨方向的特征,植被也好,岩石也好,都是如出一辙的深色,安静得像是定格在胶卷上的画面,没有一丝可以象征‘鲜活’的事物,包括那凭空悬布的雾。
第三次嗅到一股不明显的腥气时胥明懿终于停止了脚步,转头,正好对上那棵槐树。伤口新鲜,如同涌血的断肢。
天光渐沉,空谷幽深,密林一声鸟叫虫鸣也无,唯有树冠层沙沙作响。
要是旁的人独自一个在这古怪的森林打转,找不到出路,一回头与这狰狞得如同人面的淋淋血红对视,保不齐被吓得背过去。
而胥少爷只是面有无奈。
“好歹也算是解决了一直欺压你的恶灵,它的域打散了里面的怨气不全归你了吗,抽了些你的根本也算是值回价了吧。”
空间的能见度逐渐压缩,天地狭小,窒息感扑面而来。
胥明懿啧了一声,手中枯枝一甩,雾霾顿时被撕开一片,扑上两次后就迟疑起来。他晃荡着枝条,周遭树叶随他的走动炸开剧烈回响,白雾在他周身自动形成一个空洞。
“忘了你的前任怎么控制这里的其它灵的?你这源根早就被它的煞气泡烂了,留在身上有害无益,帮你做个截肢还不乐意了。”
这一段话好像是两方在交谈,可怎么听都只有一个属于人类的声音,画面也是古怪得可以。
“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真的能听懂……”
胥明懿嘀嘀咕咕一阵,走到那棵树跟前,攥着树枝插了回去。
手上稍微加力,回馈出古怪的柔软和弹性,湿度丰富。他强忍着恶心在那个嵌合的孔洞碾了几下,更像是在一片血肉里搅拌。
“好了,还给你了,上面的煞气你慢慢净化吧。”胥明懿果断甩手,转身离开。
植物不会感到疼痛,即使是成精的植物也不会。但煞气侵入这具生气汇聚的躯干在极短的时间内激起了剧烈反应,叶层在同一时间颤抖起来,如同叶片下藏着无数凄厉的怨灵。
树木有根,无法挪动脚步追上离开的人,只能在平静的林间卷起滚浪似的浓雾。
胥明懿揉着刺痛的耳朵转身,窸窣声响立马急促,藤蔓攒够了胆子拦在他身前,却没碰上衣角,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主体方向收拢,像是犯错后小心翼翼的挽回。
被拦住的人十分没脾气,走回还在汩汩涌着暗红的创口前。
“是你自己不要的。”
随着那截枯枝重新拔出来,流血总算止住,头顶树叶的抖动立马换了个节奏,微妙地表现出一种欢乐。
见鬼,他是不是情绪化太严重了?
胥明懿暗下决心这次出去绝对半年内不接触这些。
这次离开倒是没受到什么阻拦,身后沙声不断简直奏了一出欢乐颂。
百来步后林雾消散,回头什么风声雾气血腥通通隔绝,只留下疏密有致天光错落的自然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