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箫倚歌这个案子中,只有时酿春跟他姐弟二人的关系最为亲近,当日箫倚歌的死也是时酿春告诉箫人玉的,那么极有可能是他二人为了争夺月听窗那间铺子联手谋害箫倚歌,这样一来,当日时酿春听闻箫倚歌落水却不报官的做法,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了。毕竟真凶是不会自投罗网的。
“不可能!”云海尘却冷声道:“箫人玉不喜欢女人。”
曲江青和归庭客对视一眼,皆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谁让云海尘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箫人玉呢,说这话确实伤他的心,但这毕竟是在审案,怎能因一己之私就忽略了真相存在的可能性呢。
归庭客闷咳一声,别过脸去,佯装忙碌的挠了挠头,曲江青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是等着自己开口呢,只好硬着头皮跟云海尘说:“那个……海尘啊,咱们这也只是猜测,未必就是真的,但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你想,假设咱们猜中了,若想求娶时家那等高门大户的千金,就月听窗那点儿小打小闹的生意,时家家主怕是看不上眼吧?”
“那也不能说箫人玉喜欢女人!”云海尘不愿去信,周身的威压也变得凌厉起来:“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分明……分明就是很开心的。”
“所以说这不是还要继续查么。”曲江青劝他:“案子查到现在,看似查到了不少线索,可实则没几个关键有用的,所以咱们现在只能做各种猜想,再根据果去查证因,如果查到箫人玉没有此等嫌疑,不就正好刨除了一种思路么。”
“绝无可能!”云海尘却一口咬定:“如果箫倚歌的死真的是箫人玉和时酿春所为,又怎会跟香行处扯上关系!”
话到了这个份儿上,曲江青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好给归庭客使眼色,但归庭客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给云海尘泼冷水,他二人昨日才互明心意,今日就怀疑箫人玉一直在欺骗利用云海尘,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那什么,”归庭客摸了摸鼻子,只敢捡些好听的说:“我也觉得小玉不像那样的人,不过既然有了这个猜想,咱们不妨顺道查上一查,也算给小玉证明清白。”
云海尘脸色难看至极,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方才这个假设大有可能,只不过先前他们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而已,若真的细细推敲起来,其实很多线索都能与之暗合。
比如时酿春得知箫倚歌落水后,为何不请仵作验尸也不报官,就连箫人玉也只将自己姐姐的尸体下葬便不了了之。
又为何箫人玉说,箫倚歌给自己签下了卖身契一事,是时酿春告诉自己的,若箫氏两姐弟早已反目,那么箫倚歌趁着箫人玉离乡之际,为了保护自家房铺不被弟弟夺去、变卖,于是将其卖给金照古为奴,又无意间被时酿春得知,是极有可能的。
或许箫倚歌的死一开始就是因为这张卖身契导致的,时酿春得知箫倚歌将箫人玉卖给金家为奴,便传信给远在京城的箫人玉,二人遂通过书信密谋害死箫倚歌以作报复。
等等……卖身契?箫倚歌的死和卖身契……
云海尘脑中有一个想法闪过,他随即从怀中掏出箫人玉的卖身契,在桌上展开细细的看起来。
“你想到什么了?”曲江青见他神色认真,下意识问了句。
云海尘没有回应,只是蹙眉看着那张卖身契,试图从上面瞧出点端倪,可看了半晌,纸是微微发黄的旧纸,箫倚歌的签字画押也确实是出于她手无疑,并没有什么不对劲或者作假之处,那么这卖身契上……究竟暗藏了什么秘密?
云海尘没发现疑点,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他冷静沉思了片刻,少倾后抬头对二人道:“虽然这个猜想听起来有些可能,但漏洞也很明显,因为时酿春说最先发现尸体的是香行处的人,褚横霜也承认确有此事,若真是箫人玉和时酿春二人联手谋害箫倚歌,此事应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不是闹得半个香行处都曾听闻过。
另外,你们是否忘了箫人玉的身份?他在接管月听窗之前,已经是会元了,若你们是时家家主,有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要求娶自家女儿,你们会不乐意么?时家只是商贾而已,如果攀上了朝中官员,族中上下往后只会越来越兴盛,又何必为了那点儿聘礼就要阻碍两人结亲。”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云海尘面色镇定,似乎不怕他二人去查证,就已经先相信了箫人玉待自己之心:“《昭律》规定,姊妹之丧事,需服丧满期年①,可今时已经距箫倚歌身死两年了,若箫人玉和时酿春真的情投意合,那么他二人如今早已结为夫妻,却为何到现在都是独身一人!”
曲江青和归庭客方才似乎没想到这一点,经云海尘这么一分析,倒也觉得有理。
“好吧,看来你是极为相信箫人玉的,那这样,你猜想的不无道理,但我和归庭客所言,也要去查证才行,关于箫人玉和时酿春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我二人去查,你就别掺和了,如果查出是我们误会了你心肝儿,那我二人向你赔罪,可如果查出什么你我不愿见到的……”曲江青没把话说的那么彻底,只是意味深长的问了句:“你能拎得清吧?”
云海尘说的落地有声:“自然。有道是‘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②’我身为巡案御史,自然不会明知故犯、徇私枉法。”
“行,有你这句话我俩就踏实了。”曲江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继续查案去?”
云海尘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但你方才不是说金家也很可疑么,还有金照古那两个妻妾也应当去问话,既如此,你去金家,我和归庭客去查箫人玉和时酿春,怎么样?”
“好。”云海尘起身便要往外走,归庭客“欸”了一声:“现在就去么?分析了小半日的案情,眼看着就快要中午了,不吃了饭再去?”
云海尘撂下一句“去金府吃”,便大步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了两个他们自己的人。
归庭客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唉……咱们云大人,今夜怕是又要睡不好喽。”
他说了句大实话,别看云海尘表面上心如止水,但今日这番猜测,若说他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去是不可能的,云海尘方才的话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回底气而已,等什么时候箫人玉彻底洗清嫌疑了,他才能放下这件心事睡个踏实。
只盼着他们今日这一翻猜测都是想多了而已,否则依照云海尘这两日表现出来的痴情劲儿,他少不得要被此事伤的肝肠寸断,数日甚至数月都难以恢复。
“行了别废话了,咱们也赶紧走吧。”曲江青催他:“先去月听窗附近打听打听,我总觉得箫人玉有事瞒着云海尘。”
①:参考自《大明律·图之服正服五族九宗本》
②:出自《汉书·张冯汲正传·张释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