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淡笑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谢家在上京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你跑了,让他们怎么办?”
谢老爷和大夫人罪该万死,她才不在乎。
谢织心在心里暗自骂了他二人一通,方回过神来笑道:“世子这分明是在拿捏着妾的软处,威胁人的习惯可不好。不过话说回来,倘若妾身真的跑了,世子会着急吗?”
她圆圆的眼睛一弯,仿若初升的月牙,满脸的笑意盈盈,不自觉往顾云舟那边凑近了些。
顾云舟顿了一顿:“不会。”
谢织心的笑容一僵,见顾云舟迟疑,她本来满心的欢欣雀跃,没想到,这半晌等来的,居然是如此干脆的拒绝。
她顿时泄气一般,将目光移向别处,气鼓鼓道:“不会就算了。”
不解风情!
“我会找人把你抓回来,关在王府再不见天日。”顾云舟的声音淡淡响起,在唯有两人在的马车空间里清晰回荡,一字一句传入谢织心的耳中。
她定定地凝视着对方眼睛,他锋利的眼尾流露出几分坦然,仿佛这几句话语稀松平常,并无半分出格之处。
可不知为何,谢织心周身一凛,生出几分胆寒,她自知顾云舟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话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谢织心仍是颇为不可置信。
她看看顾云舟,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水红色鸳鸯帕子,柔滑的布料在她手里被揉做一团,鸳鸯鸟的眼睛藏在帕子纵深的褶皱里,仿佛成了一道幽深的影子。
她登时嘴巴一扁,暗自使劲地拉扯起那块绢帕来。
顾云舟不动声色道:“怎么?不敢说话了?”
“敬王府容不得背叛,你若有朝一日真生了逃离之心,我抓你,不是理所当然?”
谢织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世子说什么都对,妾自然不敢多做干涉。但世子可别冤枉了好人,妾若要逃,也是世子伤了妾的心,才不是要背叛敬王府。”
顾云舟冷淡道:“你也没那个胆子。”
谢织心见他脸色微变,语气软了下来:“是是是,妾自然不敢,不然的话,岂不是等着世子来追杀妾身?”
沿途崎岖坎坷,为保行路安稳周全,王府每年都会遣几名机敏年轻的差使先行一步,做探路之举,因前些日子才下过大雨的缘故,几位差使多时才策马回到车队之中,高声呼喊前路境况。
驾马车的车夫都是敬王府的家生奴才,自有经验,听了探路人的话便传话道:“世子、世子妃,再有一刻钟的时辰便到了,烦请世子和世子妃先准备着。”
风吹起帘子的间隙,谢织心浅浅扫了一眼车外景象。
马蹄得得,溅起来星星点点的泥水,横扫至沿途的柳绿花红之中,漫山遍野的绿意争辉、山红烂漫,山路的尽头便是一座辉宏郑重的高大建筑,闲云缭绕,烟雾自其间袅袅升起,颇有云深处生道骨仙风之意。
谢织心一改方才的神色淡然,笑道:“这南山倒也风景如画,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她收回眼神瞥向顾云舟,他的脸色不知何时已沉了下来,与谢织心的一脸灿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么多人一路上舟车劳顿,原因无他,只为了贺敬王爷生辰而已,这样的喜庆日子,自然是说说笑笑的才好,顾云舟眼下这般脸色,半点不像是要给自家老爷子庆生,倒似满腹怨怼,下一刻就要怒气发作、提刀砍人了似的。
谢织心不由得咬了咬唇,这么一想还真是,顾云舟似乎从未主动提起过敬王爷只言片语,即便是今日为其庆贺生辰,他亦避而不谈。
从前只听王妃、世子母子脾性不合,老王爷和顾云舟关系如何,倒还从未耳闻,不过就现下这样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遥想当年,敬王爷奋不顾身,一个劲儿要出家入道时,顾云舟也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十载光阴白驹过隙,他想要父子情深怕也难为。
谢织心望向顾云舟的眼神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同情,她在谢家虽受了不少委屈,好歹还有苏姨娘真心疼她,可顾云舟却是实实在在的爹不疼、娘不爱,也难怪他性子这样冷僻。
从小到大无人疼爱之人,又如何能轻易爱上旁人?
谢织心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马车忽然一阵剧烈颠簸,她脚下不稳,径直砸到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