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没瞧见似的,抬手一挥,直接把房里众人遣了出去,掌灯的小婢女连案上青瓷烛台的面都没会上,随即半梦半醒地跟着符亭几人出了门。
顾云舟的令,穗儿不愿也得听,她悄悄捏了捏谢织心的手,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门外边,符亭吩咐余下几人守夜事宜。
穗儿静静听他摆完了子竹苑总管的派头,跟上去笑嘻嘻道:“符亭大人,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符亭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讲就别讲,这大晚上,别给我找事。”
穗儿哼笑一声:“我偏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奴婢只是觉得世子今夜一反常态,来世子妃这儿歇着了,心里边奇怪罢了。”
符亭满不在意地扫视了眼紧闭的窗子,嗤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世子来世子妃房里歇,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到你嘴里,反像出乎意料了?”
“前些日子,世子无非是念着世子妃养伤之故,才暂去了西偏房住,如今世子妃身子大好了,世子怎可能还住在西偏房那地方,岂非委屈了自己。”
穗儿“哦”了一声,看来符亭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想着,困倦之意愈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符亭嫌弃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房歇着去,可别明日当差的时候没精神,若叫主子抓着了,有你好受的。”
穗儿没好气地福了福身,转身往子竹苑一众婢子的歇息之处走去。
……
谢织心窝在床边缘,裹紧了怀里的被子,眸子却一眨不眨地定在顾云舟冷峻锋利的面容上。
他来时穿的玄色外袍一早便解了扔到了一旁的搭衣架子上,上榻时身上只留了件素白的里衣,沐浴时残留的几分潮湿水汽已然在月光映射下消散无痕,唯余澡豆的淡淡清香。
他来时自顾自便上了榻,一句解释也没多做,谢织心亦不愿轻易招惹他,干脆也不多问,在旁边静悄悄地装乖巧。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顾云舟片刻前便闭了眼,谢织心这才肆无忌惮地看他,谁成想,他竟跟开了天眼似的,这样也能发觉她偷看。
谢织心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心慌,自己之前半夜睡不着偷偷瞧他那几回,他不会也察觉了吧?
谢织心道:“妾身睡不着,这里除了世子,又没什么别的能瞧能看的。”
顾云舟不声不响地瞄她一眼,凌厉的眉目间透出几分寒意:“别的?你想要什么?”
谢织心笑道:“妾身玩笑一句罢了,世子何苦这般较真。”
她的目光闪来闪去,莫名就定到了他张合的唇间,菲薄一张唇更衬其面容棱角分明,唯有谢织心知晓其中温软绵长。
她不自禁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又如雨后春笋似的,突然而然自心底冒了出来。
再者说了,当初明明是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勾得顾云舟魂牵梦萦,怎么现如今反客为主,反而让自己念念不忘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谢织心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逻辑告诫自己,她一定是也像那些话本子上的主角儿一般,生了逆反之心,偏要与世道常理违逆而行,但凡自己沉下心来驱散心中魔障,必然能回归从前正常时的平和心态。
说不定,还能顺带着推进推进自己的计划……
谢织心那点不加掩藏的小心思愈发明显,落到顾云舟身上的眼神也逐渐诡异起来。
身承此种近乎直白的目光,顾云舟似乎浑身都不得劲,他轻轻蹙起眉道:“有事直说。”
谢织心垂下眸,声如蚊呐:“妾身想再试一次……”
即便是在月色沉沉的深夜,她的嗓音亦如一股无声无息的清风,且这风越吹越小,离得又稍远,顾云舟本来就因酒醉而头疼不止,这下子更听不清楚她话中之意了。
他颇为不耐道:“说什么?”
谢织心仍然声音小小:“妾身想再试试。”
顾云舟冷扫她一眼:“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听不见你嗡嗡叫些什么。”
谢织心见他要闭眼睡觉,心道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
“我说,我要再试一次!再试一次的意思就是你在那儿乖乖躺好,让我上,够清楚明白了吧!”
顾云舟的沉默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