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宁鸢更加烦躁。他坐起身来,双手抱膝,下意识地抓紧了宽袖的一角。
房间里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啪嗒”声,与他凌乱的心跳。
咚咚、咚咚......
宁鸢捶了下自己的心口。
死心,别跳啦。
自己背负那么多流言蜚语,以及那些避之不及的审视目光,想到又泛起一阵酸涩。
他确实不想给清虞宗带来麻烦,更不愿拖累孟莳。
可是,可是。
如果他留下来,能为她争口气吗?
可倘若他选择离开呢?
他的目光扫过桌案上的手册,想起白日里孟莳转身离去时的背影,她说的“尊重”。
宁鸢的喉咙一阵发紧。
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孟莳平日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还能更纠结吗?
留下来意味着继续背负“麻烦精”的名声,可同时也是继续证明自己的机会。
若是离开,或许他能解脱,但这婚约,也要不顾了。
他如何能毫无留恋地舍下她?
宁鸢躺回榻上,眼神涣散。
……他到底是要任由这婚约绑着他,还是给自己一条新的生路呢?
烛光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心绪。
几日来,宁鸢的心情始终如一潭死水。
他试图将心思麻痹在剑术练习中,可无论挥剑多少次,心中仍是迷惘。
演武场上,寒风卷起落叶,宁鸢的剑势显得凌乱而无章法。
他一边挥剑,一边接着琢磨孟莳的话。
“她说可以解除婚约,可为什么不直接干脆利落地赶我走!” 宁鸢咬紧牙关,自言自语。
孟莳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将要被遗弃的宠物。
一阵寒风吹来,宁鸢手中的剑微微一颤。
“可如果她真的不在意,又为何要话留余地?”
他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
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宗门便出了一桩新任务。
为锻炼弟子,外门与新晋内门弟子分成组,需要前往鬼云泽进行历练。
鬼云泽是宗门附近一处禁地,据传曾是魔道之主怀砂堕魔的地方,四周被浓厚瘴气和妖兽笼罩,危险重重。
此次历练的目的,是考验弟子在极端环境中的生存与团队协作能力。孟莳作为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自然成为历练的带队之一。
宁鸢不幸,被编入了她所率领的小组。
出发前的清晨,宗门山门下聚集了几十名弟子。宁鸢站在人群末尾,低垂着头,不时瞥向孟莳的方向。
孟莳换上了一身玄衣,神色冷峻,正向众人分派任务。她的腰间挂着新换的名剑怀秀,那是把更适合于男子的佩剑,故而让她和往日清隽的模样看上去大不相同,多了几分肃杀。
看似无意间,她的目光扫过宁鸢,虽只是一瞬,便让宁鸢如芒在背。
他安慰自己:没什么的,左右他也要走了,孟莳如何,与他毫不相干。
此次历练,就当告别前最后履行一下弟子义务吧。
“此行极其危险,不听指挥者,后果自负。” 孟莳瞥了眼宁鸢,一如既往的说一不二。
众弟子闻言纷纷肃然,不敢怠慢。
十人小队连行半月,终于来到鬼云泽深处。
瘴气如浓墨般弥漫,笼罩着天地。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妖兽低吼声令人不寒而栗。
宁鸢跟随队伍,手中紧握着短剑盈香,步步小心。他的注意力始终难以集中,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和孟莳之前的对话,以及那天的对视。
小队行至一片密林,前方忽然传来异响,随后迷雾骤起。
宁鸢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
“孟师姐!”
“孟师姐!”
他高声唤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以及瘴气深处传来的野兽嘶吼。
迷雾越发浓重,宁鸢意识到自己已与队伍失散。他不敢耽搁,提剑向前摸索,脚下的地势却愈加崎岖,似乎在引导他走向某个未知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发现,前方瘴气微微泛光。在一片枯荷环绕的空地中央,赫然漂浮着一枚黑色的莲子,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宁鸢屏住呼吸,眼中满是疑惑。他缓步靠近,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
莲子的光芒虽然微弱,却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他伸出手,鬼使神差地将莲子捧在掌心。
“尊上,不要走......”
谁的声音?
“尊上,求您......”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深渊中苏醒。
宁鸢来不及多想,将莲子迅速收入怀中。可刚做完这个动作,大地便开始震颤!
四周的灵气陡然紊乱,远处的妖兽嘶吼声愈发刺耳,浓雾深处,隐约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闪动。
“怎么回事……” 宁鸢神色一变,握紧短剑,目光扫向四周。
鬼云泽变得越发危险,而他却无法找到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