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内力已形成,自今日起,我便传授你岩曲剑法。”
……
春耕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近盛夏,草木更盛,绿意侵山,青黄换深翠,百叶润绿油。
亥时三刻,明月当空,夜色正浓,跟着毕岚归家的毕扬前脚刚进屋,后脚就一股脑瘫躺在床榻之上,恍惚进入了梦乡,又恍惚还在重温今日所学。
一如今日忙碌辛劳的日子,毕扬晨起披星,夜归戴月已过了几月有余。每日天未亮,先是提早下山和子期一同赴常科课堂听学,午时二人至山林捉鱼或是捕猎,若是心情好还会以此烹上一顿美味佳肴,随后趁着子期返回书院,自己则至茶园和均逸一道练习爬树,归家夕食后,再随毕岚到山顶空地学习剑法,真真是充实又疲累,她只觉得日子过的比平日更加飞快。
说起书院的常科学习,从宣公篇启到成公篇止,毕扬虽没有在书法上精进半分,但却渐渐在兵法上领悟武学要领。尤其今日学到“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只觉其中甚暗藏玄机。故而在晚上剑法学习中,在熟记剑谱招式之下,毕扬出招前心中已完毕此招,出招时心中已备好下一招,提前预判毕岚所处方位及路线,真正做到了连贯流畅,出招自如,引得毕岚频频点头。
想到此处,毕扬趴在床榻的脸庞露出浅浅的笑意,正可谓有条不紊又锦上添花。
一阵略带寒气的清风自窗边而过,先疾后缓,先轻后重,毕扬只觉带来一阵沁入心脾的凉意,全然没有细想此风并非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
她舒服地翻了个身,呼吸渐浓,进入了梦乡。
“毕少主,别来无恙。”一声清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毕岚站在院落外,只身挡住那本就不够坚固的院门。他收起了往日云淡风轻的面容,死死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沉重的双脚仿佛深深扎进了泥土之内,坚硬如铁,无法撼动。
这个已经久违了的,没有人喊过的称呼,仿佛一把暗夜里的篝火,猛得点燃了他眼中早已沉寂多年的仇恨和杀戮。
“你是谁。”毕岚压抑住心中澎湃的冲动,用内力清晰的吐出三个字问道。
来人从树下阴影中跨出一步,好让毕岚瞧出自己的模样,同时又似乎胆怯着什么一般,立马低头鞠躬而久久未起。
只听那清亮的声音继续说道:“毕少主,怕是不认得我。”
没有灯光照亮的地上更显月色皎洁,毕岚无声打量着,他的衣着精良但不华贵,配饰简单但却可见挑选的痕迹,加上未携带兵器,更难辩来处。
毕岚趁他仍维持着鞠躬之礼,快速环顾着四周,确认只有他一人到此,才缓缓开口道:“我既不认得你,又何来别来无恙,阁下怕是找错人了。”
听了这话,来人终于直起身子,面露难色,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但转瞬之间他就恢复了镇定的面容,似乎并不在意如此的尴尬局面,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又低下头开口道:“是在下说错话了,但找您确是无误。”
此人五官虽端正,但却相貌平平,让人难以记住面容,不过毕岚看得很仔细,确实不是自己相识之人,听声音而探,内力也不过尔尔。
毕岚心中已有数,微扯嘴角以自嘲,没有想到过去多年,他们从未停止找寻自己这条漏网之鱼的脚步,况且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那年腊月寒冬之日,一切都被他们夺去了,一切也都被他们拥有了,他不明白两手空空的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可追查的价值。即便已然放弃恢复曾经的武林身份,即便朴素的生活在这人烟稀少的深林中,仍然不能过安生的日子。
就这么想要他毕岚的命吗?
或许他早该跟着整个师门在十年前一道躺在那冰冷的石阶之上,永世长眠。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掉了,就凭今日只派一个其貌不扬之人单刀赴会,足可见处理自己有多么毫不费力。可此刻院子里还有南溪和三个孩子,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年,找上门来让他束手就擒,还尚不能够。
“你不说话,是在等我出招吗?”说话间毕岚已经迈出步伐走了过去,作出迎战的态势。
谁承想只是简单的一步,却引得此人大惊失色,下意识抖动着双腿连退了两步,而发现自己动作失态的来人下一秒赶忙收住脚步,但只需那么一瞬,毕岚就看出了他仓促下掩埋的真实情绪。
是恐惧。
是的,毕岚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停下脚步对上来人抬头的目光,神情冰冷只为按下心中的疑惑。
“毕少主,在下资质平平,此次前来只是奉命传话,”眼看气场不对,来人赶忙开口解释道,“今年的万壑盟会,还望毕少主能代表岩曲门前来参加。”
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一般,毕岚瞬间仰头大笑起来。一张张师兄师姐谈笑风生的脸庞从视线内划过,一副副师门惨死之状直冲面门,压抑在心中的仇怨终似冰冻之尺,纸中之火,再难掩藏。
毕岚停下笑声,敛神凝注着来人问道:“你说让我代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