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逸从怀中拿出岩曲心法,正是之前毕扬用过的那本,又拿出一根烧了半截的蜡烛,说道:“我之前在府中的书塾学到,战国赵括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每每纸上谈兵,其父亦不能难,然长平之战,数十万之众皆因赵括而败,可见,兵法之事不仅局于书中字句之间,更需多加以实战考量,事必躬亲,方能厚积薄发,故而我辈学习心法,亦因由此举一反三呀。”
毕扬听着他缓缓道来之言,点着头追问道:“你说的颇有些道理,那该如何实战考量?”
均逸边说边从桌上的灯盏里借了火光,点燃了手里那根半截蜡烛,又拿出烛台把燃上的蜡烛固定在桌上。接着他翻开岩曲心法第二页,指着其中一句说道:“此句有言,风行地上而观,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由内而外,从心到掌,自小周一阳来复,呼之而出。”
话音刚落,他立马放下书本,复念一遍,对着燃烧的蜡烛推出与其相对的掌心。
瞬息间蜡烛的火苗随着微微的风动有了一丝摇摆,但因为力量过于绵软薄弱,又快速恢复了原状。
“我对着蜡烛练了半个时辰,也就这样了。”均逸收回手,心有不甘地说道。
毕扬有些意外,但很快从均逸的动作中受到了启发,的确,若论风的表象,用火苗再合适不过了,自己怎么一直没想到这样的方式尝试。
“我试试。”
毕扬同样念着心法中的那句话,把掌心对在蜡烛上方,顺势一推。虽然也没能熄灭,但火苗摇摆的幅度明显比均逸的那次更大些。若是说刚刚均逸那一掌后火苗只是侧身颔首的话,毕扬这一掌几乎让其鞠躬行礼了。
毕扬没做过多思考,深吸一口气,再次把掌心对于蜡烛上方。这次她闭目凝神,加强运气,出掌速度比刚才更短更快。
“呼之而出!”
“灭了!师姐!你怎么做到的!”均逸几乎从桌椅上弹跳而起惊叹道。
毕扬睁眼凝望着焦黑的灯芯同样惊叹道:“灭了!真的灭了!”
“师姐,再来一次,我想细看看。”均逸立刻拿起蜡烛,重新从灯盏中取火点燃,小心翼翼地放好在桌上。
“行,再来一次。”毕扬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平心静气,认真找寻着刚刚那一招的感觉,运气,凝神,推掌。
呼!火苗似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颤动的身躯再次被短暂而迅猛的风浇灭了。
“我再来一次!”
“师姐让我先试一次!”
……
“不对不对,出手过早了,呼之而出,你这是推之而出了!”
“你看,是这样,呼之而出,你再试试!”
“……”
毕岚此时正从院子经过,手里拿着刚从鸡圈里捡的鸡蛋。突然他停下了脚步,驻足看向侧屋内,窗前的两个影子掌心立于微弱的火烛前,在灯盏的倒影里点燃又熄灭,细细碎语间又时而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他会心地笑了笑,眼神中难掩赞赏,没想到短短两年,毕扬已经有如此体魄,亦未想到均逸小小年纪,在武学上有这么高的领悟能力。
自从定居在这山中十多年来,他原本打算学武之事顺势而为即可,不必过于强求,畅快远离纷争,自由不受拘束,日出有田可耕,日落有粟可食,足矣。但今日他终于体会到那种久违的亲切感,那个自己在门派时和师兄师姐钻研武学技艺的日日夜夜,那个无忧无虑一心只想在门派练武场上勇夺桂冠的岁岁年年。
这一瞬毕岚忽而觉得,章振把毕扬托付给自己,杨庭把均逸送上山,或许早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自己注定要成为他们的师父。既然行至此,何不尽力授业解惑,传承延续,即便这个昔日门派早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