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居的瓦砾还在冒烟。
谢长宴跪在废墟中,怀中抱着昏迷的白暮雪。师尊的体温低得吓人,每次呼吸都带出细小的冰晶,落在衣襟上发出轻微的脆响。不远处,谢母的遗体已被他用素绢仔细覆盖,只是素绢下隐约透出的黑气显示噬心魔气仍在侵蚀。
“师尊...醒醒...”
谢长宴轻拍白暮雪的脸颊,触手冰凉如玉石。他不敢用力摇晃——师尊心口的伤虽然不再流血,但衣衫下那道星形疤痕周围已经浮现出蛛网般的蓝纹,那是寒霜剑气反噬经脉的迹象。
白暮雪的眼睫颤了颤,突然咳出一口冰蓝色的血。血中夹杂的冰渣落地时竟将石板冻裂,发出“噼啪”的脆响。
“...几时了?”白暮雪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寅时三刻。”谢长宴连忙托起师尊的后颈,“您别动,我先...”
“走。”白暮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立刻。”
谢长宴一怔:“可是娘的遗体...”
“天命老人已经来了。”白暮雪挣扎着坐起,指向东南方天空,“看。”
黎明前的黑暗中,十二道流星正划破天际,朝寒山方向疾驰而来。那不是流星——每道光芒中都包裹着一个身披黑甲的身影,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滔天煞气。
“十二冥将...”谢长宴喉咙发紧。这是天命老人麾下最精锐的杀手,每个都有元婴期修为,专为猎杀大能修士而训练。
白暮雪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右手虚握,似乎想召唤霜吟剑,却只抓了一把空——本命剑早已为救谢长宴而碎。这个认知让白暮雪脸上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又被坚毅取代。
“带上你母亲,去后山寒潭。”白暮雪扯下腰间玉佩塞给谢长宴,“捏碎它,启动传送阵。”
谢长宴没接:“您呢?”
“我断后。”
“不行!”谢长宴一把抓住师尊衣袖,“您现在的状态...”
白暮雪甩开他的手,眼神凌厉如刀:“谢长宴,这是命令。”
远处,十二冥将已开始降落,最近的一个离寒霜居不足三里。谢长宴看着师尊挺直的背影,突然单膝跪地:“弟子抗命。”
白暮雪身形一僵。
“要死一起死。”谢长宴抬头,眼中金光流转,“要活一起活。”
他体内的魔龙血脉在危机刺激下开始躁动,皮肤下隐约浮现出细密的黑色鳞纹。最明显的是心口处,那个星形印记正泛着灼热的红光,与白暮雪身上的蓝纹形成鲜明对比。
白暮雪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那笑容转瞬即逝,却让谢长宴心头一热——师尊多久没对他笑过了?
“倔种。”白暮雪轻声道,“随你。”
十二冥将落地的震动让整个寒霜峰都在颤抖。为首的黑甲武士手持双戟,面具下传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寒霜君,天命大人有请。”
白暮雪挡在谢长宴身前,广袖无风自动:“本座若说不呢?”
“那就...”冥将双戟交叉,戟刃泛起血光,“得罪了。”
十二道黑影同时扑来!白暮雪双手结印,地面瞬间升起冰墙,却被冥将们轻易击碎。碎冰四溅中,谢长宴看到师尊嘴角又溢出一丝蓝血。
“师尊!”
“布阵!”白暮雪厉喝,同时咬破手指在虚空中画出血符,“以我精血,召九霄寒狱!”
血符成型的刹那,方圆百丈温度骤降。地面结出厚厚的冰层,无数冰刺从地下暴起,将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冥将穿成筛子。但剩下的九人只是稍顿,又悍不畏死地冲来。
谢长宴趁机将母亲遗体安置在相对安全的角落,转身加入战局。他尝试召唤黑龙虚影,却发现体内力量紊乱不堪——刚回归的半颗剑心与魔龙血脉正在互相撕扯。
“专心!”白暮雪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剑心归位,龙血为辅!”
谢长宴醍醐灌顶。他不再抗拒体内两股力量,而是引导剑心沉入丹田,让龙息流窜四肢百骸。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遍全身,他的指尖竟冒出细小的黑色火焰!
第一个近身的冥将被他徒手贯穿胸膛。黑甲如纸糊般碎裂,那冥将惊愕地低头,看着谢长宴的手从自己胸口抽出,带出一团扭曲的黑雾——那是冥将的本源魂火。
“魔...魔龙...”冥将的声音充满恐惧。
谢长宴捏碎那团魂火,转向下一个目标。他感觉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冷静地计算着战斗轨迹,一个疯狂地享受着杀戮快感。更奇怪的是,他竟能预判冥将们的每一个动作,就像...
“就像他们太慢了一样。”谢长宴喃喃自语。
战局看似扭转,实则危机暗藏。白暮雪的寒狱大阵虽强,但对现在的他负担太重。谢长宴瞥见师尊画符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每次挥动都在空中留下蓝色血痕。
“师尊...放开剑阵!”谢长宴击退两名冥将,冲到白暮雪身边,“您会...”
“...本座偏爱逞强。”白暮雪用染血的手指画完最后一道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好了,这才是寒霜剑阵的真正模样。”
最后一道血符融入虚空。刹那间,整个寒霜峰亮如白昼。无数冰晶从地面升起,在空中组成一柄巨大的光剑。剑尖所指,万物冻结。
“落。”
光剑轰然斩下!刺目的白光中,谢长宴看见剩余冥将纷纷化为冰雕,又在剑气震荡中碎成齑粉。但这辉煌一击的代价是白暮雪喷出一大口冰蓝血液,整个人向后栽倒。
“师尊!”
谢长宴接住白暮雪瘫软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师尊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纹路在蔓延,那是剑气反噬已深入骨髓的征兆。最可怕的是心口处,星形疤痕周围的血肉正在一点点结晶化。
“玉佩...”白暮雪气若游丝,“...捏碎...”
谢长宴这才想起师尊给的玉佩。他一手抱着白暮雪,一手从怀中掏出玉佩正要捏碎,突然浑身汗毛倒竖——危险!
一道黑影从废墟中暴起,直取他咽喉!是那个最先被冰刺穿胸的冥将,居然没死透!
谢长宴来不及闪避,本能地转身用背部抵挡,同时将白暮雪护在怀中。就在冥将利爪即将触及他后心的刹那,一道红光从天而降,精准贯穿冥将头颅。
“宴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