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不信因果报应,直到报应落在自己头上才知反省。
闻清许怔怔望着面前女子冷到极致的眉眼,其中决绝像柄带着倒刺的箭重重扎进他心口,让他连用谎话安抚自己都做不到。
他自诩聪慧,到如今这两难局面竟也只能用破釜沉舟之法来为自己和孩子博得一丝机会。
一味使用手段强压着谢知仪索取只会适得其反。
她并非任人搓圆捏扁后还会屈服的性子。
只能先应下此事缓和一二,再借着这大半年时间挽回。
“好,我答应你,但我要搬回主院,你孕期夜里多有不便,我可以照看一二。”闻清许抿唇将她望着,他怕还是会被拒个彻底。
谢知仪见他松口还有些怀疑,听他将话说完才略微放心。
果然是为了孩子。
她本就没有做母亲的打算,孩子它爹又并非什么好货,更何况是今日才彻底知晓这孩子存在,自然没什么割舍不下。
既然如此,利益交换也未尝不可。
“先给我和离书。”她得把东西彻底捏在手中才会彻底安心。
“我这就能写。”闻清许应得快,生怕她反悔。
谢知仪心情平复不少,她只当这是黎明破晓前的最后一回忍耐,待生下孩子她立马就带着春桃走。
她眉梢微挑,启唇刚欲喊春桃取纸笔,面前青年便心领神会,抢先她一步道:“我去取纸笔。”
望着青年背影,谢知仪垂眸不再多看,视线只落在小腹处。
这孩子月份只大不小,怕是都要超出三个月去。
此事只能算她倒霉得过了头,避子汤一碗接一碗捏着鼻子往下灌,却仍是没防住。
眼前青年已取来纸笔,他仍是半跪着,就着小几将纸面摊开,离身旁矮榻上的女子不到半臂距离,还能嗅见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乳香,好闻极了。
默不作声深嗅一口,他沉声正经道:“你来看着,若有不满意的直接同我说便是。”
谢知仪应了声示意他继续,小几是张用来放茶具的矮桌,闻清许算得上宽阔的上半身将它正面遮了个完全,侧面却一览无遗方便她在一旁看。
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执笔落下三字,和离书。
闻清许字写得遒劲有力,很快便将两人姓名籍贯写好,再落笔时却有些犹豫。
他侧过脸看她,谢知仪面上泪痕已经干了,整个人瞧着像个白里透红的桃儿,见他看过来,登时便将细眉拧起。
他便又继续写下一句,“两人因故难以偕老”。
“那孩子,”闻清许垂着眼轻声发问。
“归你。”
谢知仪答得利落。
募然收紧的力道险些将笔杆捏断,闻清许继续写,又若无其事地开口,“嫁奁事宜,到时你随张管事去清点便是,有几处田庄也归你,还有这些铺面也一并归你,每月闻府再给你拨八百两现银。”
都是收成不错的,她拿着便不必再愁吃喝。
反正偌大的闻府他守着也无用。
只是闻家的列祖列宗见了怕是气得要从土里钻出来教训他。
不过闻清许做的混账事多了去,自然不怕这一桩,他们要找就来找他便是。
他愿意给,那她也没什么不能收的,谢知仪垂眸看着他写,视线不自觉挪到青年高得透光的鼻梁。
再好的颜色又如何,里面的芯子却坏得让人受不住。
写到最后一个字,闻清许刚要落笔,便听见身旁人淡淡出声,“多写几张。”
“好。”
最终是写了三份,两份都被谢知仪拿着,余一份在他那儿。
闻清许自知今夜要搬回主屋,沐浴后甚至还换了身新衣,是谢知仪从前瞧见时眼睛都亮了几分的那件绯袍。
青年精致五官组合着再无当初锐气,明明秾丽眉眼依旧,但就是莫名多出几分贤淑与柔和来。
只是今日他再进屋,却被人忽视了个彻底。
天寒,谢知仪隔三日一沐浴,昨日洗过今日只需简单洗漱便是,因此他进来时她正在泡脚。
雕花脚汤盆中交叠着的细足白皙匀称,闻清许只大致扫了眼便移开视线,面容沉静,气质凌然,胸口却有种被她脚心抵住的怦然。
余光瞥见那人倾身想拿什么,伫立在窗前背对着她像是在沉思的青年募地动了,闻清许一眼便见着搭在一旁擦脚用的绸帕,他手长,快一步拿到手递过去。
谢知仪没推拒,指尖捏着绸帕一角接过。
擦过一只刚要擦另一只,面前汤盆就被人自觉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