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过,文慈感受到彻骨寒意,抬脚朝巷子口跑去,扫了一辆小黄车。
启动前拿出手机:【那个医院】
裴珩麻木的思绪被这条消息唤醒:【中心】
雪已经在路上积了厚厚一层,漫长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文慈循着导航骑着车在黑暗中远去。
再次见到裴珩,男孩双手交握搭在膝盖,身形萧瑟地坐在急救室门口的椅子上。
“裴珩?”文慈轻喊,目光扫过男孩的裤腿,那里斑驳点点。
裴珩僵硬着身体,缓慢地转过脑袋。
那双眼里盛着深冬最悲凉的肃杀,苍白的一张脸上泪水缓缓流下。
“裴珩!”
文慈朝人跑去,在男孩面前蹲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绝望的眼神,伸手擦掉男孩脸上的泪痕:“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分开前不还好好的吗?”
“阿慈,你说他会死吗?”裴珩不答反问,眼中神色复杂。
你说,他会死吗?
文慈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什么,她猜到了最坏的结果,可她问不出口,手下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这双眸子,绝望又渴望,悲戚但解脱。
裴珩抓住文慈的手撑在脸颊边,怔怔开口:“你说我能解脱吗?阿慈。”
该怎么回答呢?
这双眼睛的光亮在慢慢消散,渐渐蒙上一层雾色。
“会的。”文慈点头。
“真的吗?”
忽然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
“医生,他怎么样?”裴珩眼神急切,大手颤抖着抓上“白大褂”的胳膊。
望着青年人悲切的目光,“白大褂”惭愧地低下头:“抱歉,孩子,虽然送来及时,但患者头部遭到重创,抢救无效,已……”
那条紧绷的弦终于断掉了,裴珩瞬间失力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白大褂”脸色一惊,即使早已看惯了生死别离,却还是被这一幕难受到:“对不起,孩子,我们真的尽力了,对不起,孩子……”
扶着男孩不断道歉。
裴珩朝医生磕完头后,转身抱住了文慈,一双胳膊紧紧拥着女孩的腰。
文慈能明显感受到男孩发抖的躯体,对医生点头,示意自己在这里。
“白大褂”歉意低头,回了手术室。
“阿慈,我解脱了。”语气中是浓浓的释怀:“一切都结束了。”
文慈轻轻拍着男孩颤抖的身体,语气坚定:“裴珩,别怕,我在。”
白炽灯下,冷漠悲戚的手术室门口,一站一跪的少年们相互依偎,在这凛冽的冬季,攫取最后一丝温暖。
洛城实施“土葬”,讲究“人死为大,落叶归根”,灵堂是在第二天摆好的。
紫藤巷的邻居帮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料理好了一切,望着跪在那里的裴珩满眼心疼,张婶哭得眼睛都肿了。
男孩脸色冷淡,脊背挺直,不断朝灵堂前的火盆里丢金元宝和纸钱。
一切看起来平静又祥和。
洛城丧葬有守夜的习俗,送走来来往往的亲戚邻居,偌大的灵堂前只剩下裴珩,文慈,许娴妘,林鹤,还有林谭五个人了。
林谭面色哀伤,拍了拍男生的肩膀,递过去一张卡:“里面都是学校领导和老师的钱。”
裴珩默默摇头,手都没有抬,毕竟学校已经帮他很多了。
林谭吸了下鼻子,眼眶红了:“拿上,别再受苦了,裴珩。”
裴珩一下子又哭了出来,但又极力忍住:“谢谢老师。”
“唉,”林谭狠狠叹口气,此刻他不知道裴珩是解脱了,还是……
世事无常,谁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老师,你先回家吧!”裴珩平复好情绪:“你明天还要去学校。”
林谭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手机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不再强留,临走前郑重嘱咐道:“有事随时给老师打电话,老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谢谢老师。”
灵堂上烛火悠悠,裴珩抬眼与那张摆供的照片对视,脚下火盆中的火星骤然聚起,裴珩不得不朝后退了几步。
“没事吧!”一边被波及的林鹤拉着许娴妘步步后退。
裴珩坐在文慈身侧,拿起木棍翻了翻盆中燃烧殆尽的灰烬:“都已经离开了,脾气还是这么大。”
“不知道是该恭喜你还是心疼你?”许娴妘望着男生冷漠的脸色开口。
“都可以,”裴珩脸色不变。
文慈按住男孩还拿着木棍翻灰的手提醒道:“裴珩,都烧干净了。”
“嗯。”
丢掉手上的棍子开口:“谢谢,最后还有你们陪着我。”
“革命友谊你说呢?”林鹤轻笑。
时间慢慢流逝,面前的两个人开始打哈欠。
“林鹤你和娴妘先回家吧,”裴珩开口:“已经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