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舒道:“既然你这么诚心,本宫便帮你留意留意。只是本宫也不保证一定能找到她,谢大人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谢珩应道:“多谢长公主。”
其实甫一踏进长公主府,他就隐隐有所察觉了。
因为他知道长公主很看重崔令仪,倘若她真是意外被掳,长公主一定不会如此泰然,她一定会着人去寻找她,保证她的安全,而非是在此纵情声色,对于崔令仪失踪一事反应如此平淡。
他一滴泪悬在眼睫之上摇摇欲坠。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哪怕就坚持一天,坚持到她跟他拜过了天地,坚持到饮过了合卺酒,哪怕她在合卺酒中下毒要把他毒死,他都没有不甘心的,哪怕成婚之后她立刻要跟他和离,他都没有不情愿的。
她为什么如此急切地要离开他?她明明之前还在生病,她病得那样重,都是因为他吗?早知道……
可是万事没有早知道。
他阖上眼,忽然再往前迈不了步。他的一生此刻像个笑话一样,他为了给王朝尽忠,为了给陛下效力,一心一意耗尽心血,可事到如今,他留不住母亲最后的遗物,正如留不住他心中最在意之人。
他心中明白,他的心上人企图窃国,可是事到如今他倒后悔那日没有答应她。若是他答应了她,她或许就不会想尽办法离开他了。
钟凌云在公主府外等他,一见他出来便凑上来问:“大人,长公主怎么说?”
他摇了摇头。
钟凌云道:“可是依属下看,崔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谢珩抬起一双哀伤的眼睛望着他。
“大人,我指的不是这个。”钟凌云道,“我也算跟了大人和崔小姐一些时日,我不敢说了解她,但我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她要是想不想跟大人成亲,她有一百万种方法,不至于只有逃婚一条路,何况崔尚书也没禁足,她想逃何必费劲巴力地在花轿上逃呢?”
“崔小姐是何等人,她不想嫁给你难道她不敢跟陛下说?她肯定当时就不愿意了。或者她讨厌你杀人,觉得你冷酷无情,难道她就没有办法解除婚约,还要大张旗鼓地逃婚?”
他这样说,好像也对。
崔令仪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屈从,她一生中从不会做哪怕一件自己全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所选的这个时间节点也很奇怪,是在花轿上。
他前一日去见她,她没有说不想嫁给他,他握喜帕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她的手,她的手虽然冷,却没有躲开不让他碰。
种种迹象都体现出,她或许真是被人劫走的。
倘若她是被人掳走,那么长公主的态度就很可疑了。她丝毫不为崔令仪担心,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长公主派人掳走了崔令仪,一种是她知道是谁掳走了崔令仪。
“走,我们去案发现场。”想通了这一点,谢珩立即扯起钟凌云策马去案发地。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穿少了,呵气成霜的时日里,他穿的还是夏衣。但是一想到崔令仪并不是自己想要逃婚,她是真心想过要嫁给他的。
他就更加迫不及待了。
月亮已经落下去,天地之间沉在极致的黑暗之中。在去往案发地的路上,过往一幕幕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一般回放而过,唯独在想到崔令仪失踪那一刻,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试图回忆起一切自己所忽略的细节,可他想不起来,他只觉得一切都那样正常,一切仿佛都没有问题。
直到他抵达案例现场。
他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景象,勒马时他简直认不清这里就是他那日迎亲曾走过的地方,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日的矮墙窄巷已经尽数被烧毁了,在黑暗和潮湿里,有无数磷光从地下渗出,像是幽冥诡谲的眼睛。发出大片大片荧荧的冷光,聚成幽蓝的漩涡。他眼中一时只有那冷光,连周遭的事务都已经看不清了。
钟凌云紧随其后,看到那漫山遍野的冷光时也情不自禁叫了一声:“鬼火!”
“是白磷。”他轻声道。
他抬起手,有一点飞在半空之中的磷光落在他掌心之上,微微有些发烫,像是被惊醒的魂魄。
“白磷?”钟凌云吃了一惊,“大人小心,白磷有毒。”
“我知道。”他道,“这里适才被人用白磷烧毁了。”
白磷的优势是无需明火便可引燃,一旦燃烧温度极高,可以说是摧枯拉朽。白磷还有一大优势,就是有毒,可以有效阻止人来到此处探查。
倘若是崔令仪自己逃婚,她大可不必如此劳心费神。如此斩草除根,只能说明对方极力地要掩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