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有天雷的引路,不然都探不出他的痕迹。话说,里边怎的阴冷得紧,不会藏了些渡劫修丹的妖邪吧?”
“莫说,你们瞧这天雷,还真像是雷劫预备的排场啊。”
“不对啊……这附近只是些普通瘴气罢了,没什么妖物存在的气息啊。莫疑神疑鬼啦,反倒先自己吓自己了。”
“谁疑神疑鬼了?这不是天雷过于……”
“师兄!大师兄!”
又有先探的能者回信,他对为首之人速报:“在里面,大师兄,他果真藏在里面了!”
便闻众人哗哗声激动,连原先有人提到关于妖邪渡劫的猜忌都不在放心上了。
或说,一心想要杀掉叶枫眠的兴奋早已覆盖住所有对风险的判断与顾忌。
毕竟谁要是能杀了叶枫眠,以后在宗门后代的供奉里,可是要享头香的。
“走,快抓住他!我们今日就一起杀了他,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报仇!为他们报仇!!”
满腔士气冲前不久,有敏锐的能者发现不对劲了。
他突然发出不安的警示:"等等。是……邪气。”
“不对,还有其他邪气!"
“回来……!!”
为首先者还未察觉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昏沉浊雾里,一根根尖须刺遽然拔地贯天,直将那些人躯从裆至头顶串透,永将生途定格在原地。
恰逢闪电撕裂天际,刹那光芒照见血光恶景。
“出什么……?”
“……你们……怎………!?”
接其身后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也成了连喉息都没哽出来的立尸。
“不好!快跑——!”
“跑什么?!遭了,快跑!”
“叶枫眠出现了?别慌!快设杀阵!!”
“啊——”
一声紧簇一声疾速穿透的声音奏响,夹杂在乱七八糟的或惊恐,或慌张,或惧怕,或痛苦,或来不及发出惨死之音的闷息间来回传响。
蒙雾中,叶枫眠打坐在树心内哈哈大笑。
树内丹仁儿不再见,如今在树心内悬浮着的是满身妖力的叶枫眠,以及躺在他双腿上的一个无头婴孩。婴孩肉.体粉嫩玉琢,但它并不完整,它没有头。
那婴孩的手指上有环闪亮,和叶枫眠手中的榴红灵环板眼衬应。
他们是主仆,是杀戮中诞生的联盟。
也正是这戒中契,彻底重塑了叶枫眠后来的人生。
……
尸横遍野,不过在这瘴邪荒山,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以往他只夺取邪物妖鬼的灵力,如今既已撕破脸,追杀他的修士便也成了他汲食补身的上乘养料。
叶枫眠呆在悬壁参天的树妖真身里疗愈体伤。
相较叶枫眠妖力加身,树妖婴孩虽能分离出本体,以独立形态存在,却依旧孱弱得不像话。
大概主仆契的连接,树妖所修妖力便是叶枫眠所得灵力,叶枫眠不能将它的妖力融吸占为己有,但这份力量,叶枫眠有着绝对的支配权和控制权。
阴阳分极,相依相扶,叶枫眠得到如此深厚的妖力,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不日后,雷声滚滚,祟气丛生,满山长出不少蕨怪,叶枫眠就藏在休眠蕨怪的包围中,等待双重渡劫的降临。
受劫是无法避免的流程,是无论低修还是高修都得过的坎儿,这也许属世间最公平的事了。
当满山彻底陷入黑暗,偏偏有不速之客到来。
叶枫眠察觉,居然是两个凡人。
他们身穿狩猎装,挎弓背箭,手还持拖把破柴刀。
两人姿态萎靡,步履踉跄,看上去怪筋疲力竭,需得互相扶持才能往前动弹。
他们朝叶枫眠藏匿的方向来了。
眼见天幕怒前狂兆,叶枫眠沉吟权衡:若在此刻出去杀人,必会徒遭鞭笞,分散去他的抵抗护能。
但若是不杀……任凭他们在跟前晃悠,说不准会引来什么幺蛾子。
叶枫眠转眼又思忖:过树妖真身后便是深渊悬崖。
他们不过一体凡躯,以迷瘴引惑,叫他们自己摔崖送死好了。
现下守在原处做好防身屏罩,保住一主一仆的前程才是最佳选择。
想罢立执,叶枫眠催动戒契,将隐藏在他戒内休养的树妖重新召唤现身。
迷瘴愈浓,红黑雾气从地底盘丝错节上溢,铺天盖地般朝他们卷席。
他们的反应亦在叶枫眠意料之中,两人神情痴迷,走着走着分离两旁,倒比先前颤颤巍巍的活死样要精神多了。
【“别慌!快设杀阵!!”】
一切本该如意进行,阔别几日的声音却突然在叶枫眠耳边响起。
他猛地睁眼,那两个凡人居然身不由己拐进了追杀修士的尸骨堆里。
自入堆,半全不全的杀阵得到激活。
有来不及吸食的修士残识附体,他们俨然换了个人,庸碌不见,狼狈不见。
两人立在阵眼两侧,双眼皆亮起与阵法一致的银光,他们挥结双手,正同步掐设手诀。
不好。
叶枫眠心下不妙,他在杀掉那些人时满腔血戮,只想狠狠出口胸中恶气,好快活快活。
加之荒山稀客,瘴邪漫天,本就没设防。
正如此,这洋洋得意的自嚣自大叫他忽略了最本质的问题——来追杀的人,功力虽在他之下,但也都属门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都说重柴抱捆难烧尽,若他们的残识聚合在一起操阵大开……
“孽徒——!”
远空苍浑声与天雷同道劈来。
叶枫眠与藏身大树皆密密实实挨了几记重击。
叶枫眠愣住,他不可置信抬头,目光穿透树身透视由天而降的老者。
“……师父?”
那本该灰飞烟灭的慈善老儿正红光满面立悬在上空,雷劫竟能穿他身而过,还能叫他敛纵几分余电,加力劈到自己身上来。
他不是死了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