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见得吧。”照夜白道。“去年在康复医院的时候,他还去看我来着。”
——还有去年的事没问。沈顷潇伤神地扶额,觉得关心照夜白实在是一件太劳心的事。照夜白也看出他的想法,搂搂沈顷潇的纤细腰身:“我不知道你怎么想象的,不过,去年我也只是换个地方住着而已,吃的穿的什么都有,还不用工作。”他十分认真地望着沈顷潇,“过得绝对比你想的要爽。真的。”
“哈。”沈顷潇移开视线,“小白老师你……”他伸出食指抵住照夜白嘴唇,“我从来都、只想要你诚实,甚至只想要你在一件事上诚实。”
“但是,没有。对吧?”沈顷潇耸耸肩,“一次都没有。”
“谈点恋爱吧,白老师。”沈顷潇在沙发另一侧扶手上一歪,离照夜白稍远些,人缩成一小团,“连看电影的时候该聊什么都不知道……亏我还选了这一部呢。”
最后一句是极小声说的,也不知道照夜白有没有听到。“谈恋爱吗?”照夜白重复他的话,若有所思,“过去有几次真的差一点就想谈来着,这你知道吧?”
“……”沈顷潇心中泛起某种异样的感觉,不安地直起身子,但仍然试图保持无动于衷的口气:“是吗?”
“我十七岁左右,”照夜白娓娓道来,“当时因为白女士的一些事情回国一趟,顺便也在谈拍《岭断云连》的事,虽然是香港的出品方但是景其实是在内地搭的,在这边待了大概……嗯,三五天吧。最后一天他们搞了一个很蠢的欢送会,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请了歌手,还有男团。男团也不是正规男团……”
“后来发现那些人就是RhythmRiot?”沈顷潇插嘴,“你在那里认识了Los?”
——论年纪,Los也只比照夜白大三岁,很有可能。沈顷潇如是对自己说。
照夜白摇摇手,示意他别打断:“总之是个男团了。但我没在那里坐太久,因为真的好累,明早四点还有飞机。就先走了。刚好要走的时候,这个男团的C位在副歌的部分出来,我又站在那看了一会。最后老秦问我,你要这里面哪个吗,我们今晚可以有。”
沈顷潇皱着眉反刍:“是Dari传媒那些倒霉蛋吗?我记得Toto刚出道的时候根本接不到什么像样活动……”
照夜白失笑:“倒霉蛋另有其人。总之……我大概看那些人看太久了,老秦一路问我你到底要不要他们的小男孩。他……你知道他那个人之前是有一点这种……不是很规矩。我说我还是不要给人家造成心理阴影了,以后都是要出道的人呢……”
“小白老师真善良啊。”沈顷潇凉凉评价。
“当然,”照夜白很自如地应承道,“一个人如果在赵天渊身边长大,这个人可能永远不知道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但绝对会知道他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老秦这个人呢……他工作业务之类的的确很出色,甚至你也可以说他很仗义,但是你想一下当时的情况……台上那些孩子,我觉得最大的也就十六岁吧,当然我也只有十七岁,但想想那时候的我,再想想那个年纪的养成系,还是公司穷到安排他们出来跑商演的小孩……”
沈顷潇不说话了,许久,慢慢问:“你是真想让我夸你善良吗?小白?”
“不是。”照夜白摇头,“但我真的怕他们去问那些小孩,类似于今晚有照夜白老师想和你聊聊,吃顿饭之类的,所以我……我后来也一直在问那些小孩的事情,老秦好像会错意了,他以为我喜欢那个类型的,回去之后一直给我找那种长相的年轻男生,黑色头发,大眼睛,巴掌小脸,像BJD娃娃那种美人……最开始有几年我都怀疑他是赵天渊的人。”
沈顷潇听到后面这几句,心里也不免慢慢沉下去,略微施力气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浮起来:“所……所以呢?他是吗?”
“他不是。”照夜白笑,“他就是个普通男人。”
沈顷潇闭了闭眼,“他找给你的那些男孩……”
“没碰。”照夜白说,“你如果不信的话我……”他似乎也有些百口莫辩,“我不是多善良的人,潇潇。但你看到赵天渊的话就会明白,他喜欢操纵人,很多人为他而死。很多人。我……我不想我那样,也害怕我会那样……我不会和人乱搞,也不会把人当成玩意,不管是谁或者是哪些人……”
“不过也没人相信啦。”他狡黠地一笑,“尤其你演这种戏的时候。”他指指屏幕上的《苦参商》,画面里那个十七岁的照夜白正与他未来的少年伴侣在戒酒互助会上对视第一眼。这部电影从头到尾都没有两个主角的亲密镜头,然而最终,Elio跨越了约三千公里,寻找他的少年恋人,最终仅仅在弥留之际发觉自己“并不爱他”。
沈顷潇看了会电影,这次彻底坐直起来:
“所以你觉得……Elio是个青春期时活得很放纵的人吗?只是因为他酗酒?”
“不,”照夜白摇摇头,“我已经把他的人物小传烧掉了,不过如果Elio还记得的话,他酗酒有很多原因。最开始他只喝一点点,但后来他们学校有一个女孩自杀了,电影里没有讲,不过有这样的事发生……那个女孩,Samy,是Elio的朋友,他们俩有时候会……”
看到沈顷潇的表情,照夜白不自在地顿住,“抱歉,只是……”
“你会写得很详细吗?”沈顷潇问,“人物小传这种?”
“大部分。”照夜白笑笑,“我总得知道吧。”
“那你呢?我是说赵雪浏,不是Elio。”沈顷潇说,“你写过赵雪浏的人物小传吗,他是因为什么才酗酒?”
照夜白不自然地皱一下眉,似乎想微笑一下:“……秦辙说的是这件事?……我……”他摇摇头,“我已经戒了,戒很久了。”
沈顷潇:“我不是来审问你的,只是……”
他又闭住了嘴。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眼前这个“赵雪浏”再次放松下来了。照夜白果然也沉默了好久,好久后才听到他有些干涩的声音:
“所以后来有人去找你吗?”
“找我干嘛?”
沈顷潇问,一边侧过头,发现照夜白瞥他一眼,就像承受不住他的目光那样垂下眼帘:“玉桃家集团给我们安排的商演,请的男团是……其实是练习生,是幻择的。不记得了吗?不记得也好……我还记得。C位出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谁的名字,我猜你们可能也不知道台下是哪些牛鬼蛇神吧。秦辙一直问我要不要C位那个小男孩,我也真的很怕有人去问你,第二天赶忙跑掉了。他们没有去找你吧?”
沈顷潇这下着实大吃一惊。“玉桃家”那次商演他还记得,但根本不知道台下是——
“后来,”照夜白又说,“后来在东影楼下不是又看到了吗,那天是因为……那天有空座位,但我以为我看到的是你,才跑到你对面坐的。”
“那时候好开心,”照夜白说着,不自觉笑了笑,耳尖有点红,“发现真的是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可是……我还是好开心。幸好之前做了正确的事,对吧?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对你来说是第一次,对我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可以好好面对你,我没有做那些别人希望我做的事,我可以堂堂正正地问你的名字了。”
“……因为秦辙说得没错,”见沈顷潇不语,照夜白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不是C位出来,我真的要回酒店来着……但你在唱歌,我只好一直站着,看着……”
“那时候你一点都不看我。”照夜白又说,“而且舞台上光特别白,下面完全是暗的。我……”
他没有说完,感到温热柔软的唇吻住自己,手抬起来,就摸到颈部的灼热脉搏。发丝在他指间泛出莹莹的月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