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你说脊兽覆雪,会觉得冷吗?”李沐瑶喃喃地问道。
却没有听见沉璧回答。
李沐瑶也不以为意,自问自答道:“自然是冷的,只是看到的风景与我们大不相同。”
“你遮住我视线了,将伞抬高些。”李沐瑶吩咐道。
伞稍微向后倾斜了一点,略微抬高的前部伞沿依旧遮挡视线。李沐瑶伸手轻轻抬了抬伞沿:“再高些。”
伞却没动。
“再高,就淋到了。”一个男子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很温柔。
李沐瑶一愣,惊讶地回过头,只见广平王撑伞站在她的身后,因为站得有一小段距离,他伸直了手臂,将李沐瑶罩在伞下,自己则淋在雪中。雪下得很大,一小会儿的功夫,他黑色的披风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李沐瑶连忙,后退两步,站在雪中行礼:“皇叔。”
“还是淋到了。”李执没有理会她的行礼,紧跟上前两步,将伞塞到了李沐瑶手中,随后又退出了伞的庇护范围。
李沐瑶低头握住伞柄,伞柄温暖,李沐瑶却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手的位置,直到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才几日不见,怎么有些生分了。”李执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可是因为那天匆匆而别,生我的气了?”
“皇叔说笑了。”李沐瑶见沉璧已经取了伞匆匆赶来,忙招手让她过来。
沉璧取来的伞大很多,两个人打绰绰有余。李沐瑶钻到她的伞下,将李执的伞递还给他。
李执却没有接,反而抬步也走到沉璧的伞下,从沉璧手中接过了伞。
沉璧默默地走入雪中。
李沐瑶震惊地看着李执,后者却气定神闲地看着李沐瑶手中的伞。
李沐瑶一咬牙,准备走出去和沉璧共伞,还没抬脚,就听见李执道:“小长乐不打算将伞还给本王吗?”
“啊?”李沐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李执趁机将伞拿回,转手扔给淋雪的沉璧。李沐瑶想阻拦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走吧。”李执道,说着便擒着李沐瑶悬着的手腕子,往前走去。
“去哪儿啊?”李沐瑶疑惑道。
“送你回宫。”
“不……不必劳烦皇叔,我能自己走回去。”李沐瑶连忙拒绝。
“我明日就要出征了。”李执淡淡地道,“以往每次出征,你都会给我践行。”
李沐瑶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你还欠我一顿炙羊肉。”李执转头看向她。他发梢的雪已经化了,凝成的水珠落下,滴在鬓角,顺着下颌骨,滑落到披风的毛领上。
寒风夹着雪花,凛冽刺骨。李沐瑶打了个哆嗦。李执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位置,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住寒风,厚重的披风被风吹起,从两侧包住了李执的双腿。
李沐瑶一时竟有些心软了。
上一世,他设局杀她父兄,最终她赔上性命,与他同归于尽。
无论算不算扯平,都已经是上一世的恩怨。如今面前的这个李执似乎没有理由承受李沐瑶的怨怼,更何况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李沐瑶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走出李执庇护的范围,迎着冷冽的风,向前走去:“午膳用炙羊肉怕是来不及。”
统御千军万马的广平王跟在李沐瑶身后,如侍从般替她执伞,浑不顾路过的禁军和内侍们暗暗探究的目光。
太打眼了。李沐瑶心里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是说难得散步?”李执人高腿长,迈开步子,跟得轻松。
“有点冷。”李沐瑶头也不回地道,但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她生怕李执要解下披风给自己穿,走得更快了。
好在李执除了跟紧打伞,并没有更多出格的举动。
二人带着沉璧来到内宫门。按规矩,李执作为外臣是不能擅入内宫的,但他拿出同李沐瑶挂在马车上一般的玉牌,便畅通无阻地进了门。
只是天玺帝赐与他的特权,也是无上的信任。
李沐瑶第一次看李执使用这个玉牌。
她自幼与李执的关系就很好,李执未出阁时常带她玩耍,后来开府,陛下赐他玉牌,方便他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自然与养在太后宫中的李沐瑶更为亲厚。再后来,太后薨逝,李沐瑶搬回宇宸宫,李执也时常前来探望。那时的她尚未及笄,二人也没有避嫌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