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么护着草药,迟溯心想他抹完药前,应该不会再折腾什么了。就想出去舀点水喝,顺带也不用面对他。
没承想刚迈出去两步,迟溯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宛转悠长的呼声。
“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喝了那碗粥后,浑身就没了力气,竟然连涂药都涂不动了,”话尾还带上了一些哭腔,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昨天打一猛汉毫发无损,今天就涂个药都涂不动了?
骗鬼呢?
迟溯本想置之不理,却看见光屏上突然热闹起来。不知情的人还在问什么粥威力这么大,知情的人已经在发“哈哈哈”了。
终究是理亏,迟溯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脚下一转,折返回去给景雾泽上药。
掏糊,抹平,一气呵成。
迟溯就像是天生的泥瓦匠,其中使的力气包含了多少私人恩怨另说。
偏偏景雾泽这时反倒一句疼都没喊,涂完还对迟溯道了谢。
这让那道淤在迟溯心中的气开始不上不下起来,最终竟莫名其妙抵消了。
“这药早晚一次,今晚回来你自己涂。”
“好。”
迟溯把陶罐放到旁边,将景雾泽簇起的外套袖子避开药膏拉回去,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幸好外面突然有了动静,嘉宾们的脚步声齐齐往一个方向赶去,拯救了他与景雾泽之间的寂静。
“看来是洞八要发布任务了。”
跟着嘉宾们过去,洞八果然公布了这次的任务。内容也不出所料,就是去夫人口中的去沑部落换取慢马头骨。
不过这次没有给他们陶罐,只给了由藤条粗织的大袋子。
倒是比陶罐轻。
可能是由于“一个慢马头骨”是固定量词,这次褚皓天逃过一劫,没有被洞八再次针对,拿的袋子和别的嘉宾一模一样。
对此景雾泽表示十分可惜:“洞八不锻炼你,你自己就不负重了吗?连健身都不愿意持之以恒,活该你达不到部落战士的那种肌肉水准。”
此话一出,景雾泽自然又被红温的褚皓天谴责了一番。
内容不外乎探讨景雾泽的物种,以及他们名存实亡的友谊。
“这次的任务地点……格外远啊,”尧陆看着地图道。
迟溯听她这么说,低头看了眼,也被去沑部落的路线图惊了一下。
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们已经可以明确地图上的三角形是山,深色两杠为河。而去往去沑部落的路上,画了两个三角和一个深色两杠。
路途遥遥,难怪夫人需要他们送去信件,想来她也很是想家吧?
迟溯摸着裤袋中的龟甲,把它放得好一些。
一行人到达去沑部落时,已是下午了。
整整五个小时的脚程,迟溯走完后竟大气没喘一下,还觉得浑身充满力气。
这墨粟吃了这么厉害?
迟溯眉头一挑,扎下马步,虚空打了两拳,肉眼可见地变快了也更有力了。
他有些兴奋地站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转而看向景雾泽。
感觉,就算现在有谁要他将景雾泽整个人拎起来。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扔出丛林,他也是可以试上一试的。
景雾泽本是和大多数嘉宾一样,坐下来休息补水,打算缓缓再进去沑部落。
可迟溯投来的目光如此灼热,笑容又那么绚烂。即使明面上看着更像是一个阳光暖男了,景雾泽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太对劲,他怎么有种小白鼠见了白大褂的感觉。
“你,”景雾泽谨慎道,“没问题吧?”
见景雾泽竟有些防备,迟溯也意识到自己开心得的确有点明显了。
于是他假装咳嗽以拳掩嘴,正经道:“完全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景雾泽本来还有几分迟疑,但看见迟溯目光坚定地望向自己,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勾起。于是起身撇掉浮灰,走到迟溯面前。
“那我就指望你了,可千万不要把我输出去,”景雾泽轻轻凑到迟溯耳边,“否则你死了,我就歼湿。”
迟溯听得瞳孔地震,别说信赖不信赖的问题了,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曹!你在说什么快别说了!
就算在那之后景雾泽重新站好,给了迟溯一个无比正常的笑容。可在迟溯心里,景雾泽的下限再也无法回暖,并且成功创下了历史新低。
但不可否认,景雾泽的威胁十分到位。迟溯很快脱离了对自己能力飘飘然的状态,变得慎重起来。
“不会把你输出去的,”他对景雾泽承诺道。
在那之后,迟溯与景雾泽走到去沑的哨塔前,道明来由,很快也确认了对手。
他们既作为最早的挑战者,迟溯并没有急着打斗,而是趁着其他嘉宾不在,将龟甲取了出来。
“在打斗之前,可以请问一下去沑的首领是谁吗,”迟溯将龟甲取出,“这是你妹妹委托我送来的信。”
他这话说出后,顿时自己手上沉重了几分。几乎所有去沑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压在那面单薄的龟甲上。
原本摆出准备架势的对手也收起了动作,有几分烦躁地拨开脸前的编织发,露出弧度柔和却气势凌厉的眼,挺着硬朗结实的大胸.肌朝迟溯走过来,一把夺走了他手上的信。
昨天只是战士,今天竟然是首领亲自和他打吗?
迟溯一时有些无奈,他扭头看了景雾泽一眼,对着那张脸又骂不出什么来。看久了还要承认的确是好看的,遂失败地扭回头去。
龟甲面积不大,涂字不多,去沑首领也看完了信。
什么看过信后深深感动大赦天下让他直接搬走慢马头骨,什么泪撒当场失魂落魄让他轻松打败,什么握手言和成为朋友邀请他们住下快活几天——
这些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甚至首领看过后,还不愉地将龟甲丢到脚下碾了几下。
难道夫人的和煦全是假象,让他们送信只是为了坑害他们?
不然首领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迟溯困惑地回想着他们究竟哪得罪夫人了?还是说景雾泽秀恩爱的行为起了反作用,刺痛了夫人,所以夫人也不想让他们好过?
首领的视线从龟甲移到迟溯身上,只用了一句话,就解答了迟溯的疑惑。
“遇人收留已是神明仁慈,竟然还想要回来,简直贪得无厌,&^#。”
最后那个名词翻译过来,意译“贱.种”。
迟溯听懂了,也气笑了。他抬起眼来,看向去沑首领的目光一瞬间比真空下的液氮还冷。
原来有问题的不是夫人,而是她哥啊。
这个世界不是法治社会也好,迟溯突然感到庆幸,那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很简单了。
“喂,&^#,”他捏好了拳头,扬起一抹神似景雾泽的轻蔑笑意,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还不动手吗?不会是怕了吧?”
首领被他突如其来的挑衅气圆了眼睛,愤怒地大喊朝他举拳冲来。
迟溯站在原地,没有丝毫惧意。
有愚,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