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单身想控诉,游戏里压了宴云川胜利的其他人都想控诉。喇叭清一色的“有内鬼”、“请求终止交易”。宴云川笑着放下火机,点开背包喇叭,边敲字边对单身说:“我就一个徒弟,总得照顾点。让他赢一局,明天没那么紧张。”
这番感动中国的话在挂断后无缝转移到了林朔野的耳朵里。下午学校临时安排了一场讲座。林朔野从礼堂出来,越过人工湖,就听见单身学着宴云川语气四不像地说:“让他赢一局,明天没那么紧张,”说到半路自己都牙酸,抖了一下,“川儿!你哥这是把人见儿当啥养呢?”
林朔野自然接上:“徒弟啊!”语气太过笃定,让单身准备好的台词都没了发挥空间。
走过咖啡厅,单身才继续。
可能是施法被打断,他语气平稳不少,但是冷呵依旧存在:“呵,谁家徒弟这么无微不至的养?跟老妈子似的,事无巨细的……还好见儿是男生,啧啧,这要是个小师妹,我都快怀疑你哥是不是处着处着,对徒弟处出感情来了。”
话音刚落,林朔野脚步猛地顿了一下。
单身喂喂两道:“信号不好?”耳机的声音好像落进了湖里,听不真切。
直到沈停走上前拍了拍林朔野肩膀:“在这怵着做什么,当路牌?”林朔野这才回神。
“没呢,跟单身聊天。”他跟着沈停往前走,眼神飘向不远处的教学楼,又收回来,重新挂上没心没肺的笑,“你不是被老张叫走了吗?”
“让我去补个表,几分钟的事。”
“哦——”
哦字没说完,耳机传来单身的哀怨:“喂,我还没死呢,能不能聊完我的你俩再继续?”
林朔野才想起来耳机里还住着这个人。
他心虚摸了摸鼻尖,重新检索了一下刚才单身的话题,接着往下说:“我哥包不会对徒弟处出感情,放心吧!他只是责任感重。”末了又重复一遍,“他责任感一直都很重。”
不然也不会接手网吧了。
单身在耳机里又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突然变得老神在在:“嗯,他责任感确实强。”
林朔野:“……?”
挂掉电话,回到宿舍,林朔野看见帮派群的消息才知道单身受了什么刺激——宴云川发了一千套时装全服抽奖,算是给赌狗们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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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录的玩家忘性都大。有了宴云川横插一脚,夜幕还没完全降临他们就忘了赌坊的事,乐呵呵转锦鲤去了。可时和没忘。时和坐在飘窗边,捏着耳机线,听着宴云川针对“放海”这件事辩解。
“不算放水。”宴云川说。
耳机里又响起金属声。
时和发现,宴云川进入思考状态的时候似乎很喜欢敲出点声音,比如火机,比如桌子。
他听着宴云川往下说:“我刚开始玩幻世录那会,PK排位赛最高是监天御史,我打到御史,连跪无论,打得脾气上来了,就在网吧待了半年。”
“脾气?”时和插了句话。
宴云川也会有脾气吗?
“初中难免中二。”宴云川笑了笑,接着往下说,“嗯……在网吧那半年,我每天都在打PK,什么职业都试过。我下了课就去,打到凌晨三点,太晚了就在网吧睡,第二天直接去上课。”
“为什么……”
时和在心里问:为什么要去网吧?
宴云川补全说:“父母管得严,觉得电脑耽误学习,所以大学以前家里都没电脑。”
“没被……发现吗?”
“发现好几次。可是他们要面子,做不出到网吧抓人的事,顶多周末回家挨两顿打。”
耳机里的人说着属于“宴云川”的故事,无论是偷偷去网吧,还是被父母打,都与时和印象里的“宴云川”大相径庭。听到宴云川父母管得严,时和莫名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听得入神,倏地,火机声停下来。
整场“故事”像一个铺垫,就为了引出接下来的那一句:“你只训练了一周,我也只慢了一秒。所以,你赢的理所应当。不算放水。”
夜幕降临了。
时和还没从那句认真又坚定的“理所应当”中缓过神来,楼下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走路声。他后背冷不防一颤,意识回笼。
这个时间,应该是张采纹忘记拿东西了。
时和没在意,结果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房门口。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房门被推开,濯清踏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走进来,喊了声:“宝贝!”
“妈?!”